严勇杰 绘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又是一年清明时。祭奠先人的同时，很多人会联想到自己的身后事。一份遗嘱也许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不仅是对财产的处分，也是对人生的财富、情感的梳理，希望爱可以传递，遗憾可以弥补，自身意志得以尊重并实践。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过去，人们习惯由家族中的“老娘舅”来见证遗嘱。而现在，公证机关正越来越多地承担起“老娘舅”的角色。去年，全市办理遗嘱公证的数量同比增长16%。业内人士也提醒，遗嘱的形式有多种，如果有立遗嘱的打算，最好要趁早，要理性，并多咨询专业人士。

    故事

    不愿违背当初“死当同穴”的誓言

    她特意为骨灰安放立遗嘱

    “我们之前接待了一位王奶奶，和绝大多数客户不同的是，她主要不是为了财产而来。”市区一家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向记者回忆了当时的场景。

    王奶奶（化姓）70岁出头，她是一个人来到公证处的，谈吐颇有老派知识分子的样子。

    “我来立遗嘱，主要不是为了房子，也不是为了财产。这些均分给孩子，处理起来也简单。”这话一出口，让公证员愣了一下。从公证处日常的工作来看，来做遗嘱公证的当事人，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分配身后的财产。其中，房产往往是遗嘱公证的最主要的内容，几乎每份遗嘱中都有房产的相关内容。此外，还有现金、债券、股权、存款等的分配处置。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安排自己的骨灰。”喝了半盏茶后，王奶奶说起她的故事。

    原来，王奶奶曾经有过两次婚姻。

    20岁不到时，她结过一次婚，和丈夫两个人婚后举案齐眉，感情很好。奈何好景不长，不久后丈夫就因为意外去世。两人也没有孩子。

    过了几年，王奶奶认识了第二任丈夫，并随他辗转来到了宁波。之后的几十年，两个人日子过得平淡却也幸福，一儿一女也培养得很出色。

    “2016年，他（指第二任丈夫）生病去世了，根据他的意思，叶落归根，骨灰安放回北方老家。”王奶奶说。

    “我和他老家不同，他叶落归根的地方，不是我的去处。”经过几年来的反复考虑，王奶奶决定还是依照自己内心的想法，死后和第一任丈夫合葬。

    “我和他（指第一任丈夫）结婚后，两个人就说要好好过日子的。死当同穴这样的誓言也是发过的。后来，我还是再嫁了。说实话，我现在连他的样子都想不太起来了。但当时说过的话，却一直记得的。我和他（指第二任丈夫）生活了这么多年，各方面也算圆满。骨灰的事，就当是我自私。在世时，我没好好陪他（指第一任丈夫）。死后，还是多陪陪他吧。”王奶奶说。

    公证员说，王奶奶就自己的骨灰作出安排，应当视为王奶奶人身权利的延续，因此处理行为应当尊重王奶奶本人的意愿。办理公证遗嘱，使得王奶奶的意愿能够得到法律的充分保护。

    “特殊的父爱，为独生女保驾护航”

    他每隔一两年来公证处修改遗嘱

    鄞源公证处的公证员每年都会受理大量和遗嘱有关的咨询和公证业务。在他看来，冯先生（化姓）是一位非常特殊的当事人。冯先生今年50多岁，是一家企业主，企业规模相当大。

    前几天，冯先生又一次孤身一人来到公证处办理遗嘱相关事宜。他已经是公证处的常客了，因为从10多年前起，他每隔一两年都会来一次。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才40岁出头，当时女儿还在读高中。他说，来立遗嘱，是因为女儿太小，怕自己万一有意外，她得不到保障。这样的客户，我们这里不少。很多企业主、老板都有这方面的危机意识，但主要是立遗嘱把股份、房产留给孩子。我们本来以为他也是这样做。”公证员说，没想到，冯先生与众不同，他来时，就带了一套精心准备好的方案，颇有几分“托孤”的意味。比如，要求家族中其他人不得插手公司业务，让女儿继续学业。比如，公司运营由一位副总负责，除了几位高管的职位不得改变外，可以全权决定一切事务，公司盈利按比例分配。

    一年后，他来改动遗嘱。原来，这位副总因故离开了公司。随后的几年，冯先生多次来到公证处修改遗嘱。

    “这10多年来，他公司的规模不断扩大，涉足的领域越来越多，效益也很好。但是，高层的权力制衡也很重要。”公证员说，“这10多年来，冯先生每次来，都苍老了一些。每次他不经意提到女儿，都不像一个大老板，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会说去参加了女儿的毕业礼，女儿终于回宁波了，女儿恋爱了……”

    当然，每次来到公证处，冯先生都是“有备而来”——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方案来修改遗嘱。

    “这几年，主要是要求女儿在他身后，要遵循他定下的公司架构和发展规划。每当公司架构有重要调整，冯先生都会来修改。他提过，女儿还太嫩，特别是在高层任用上，不能很好地用人、识人，更不懂得要去制衡。” 公证员说，和很多老板不一样，冯先生很少会考虑具体财产的传承，而是希望把公司传下去。希望留给女儿的，不是现成的财产，而是一家架构合理、发展前景光明的公司，以此来保障女儿未来的生活。这背后，更多的不是为了基业长青，而是希望用这份特殊的父爱，为独生女保驾护航。

    调查

    很多情感往往通过一纸遗嘱落地

    记者采访了多位公证员后了解到，一纸薄薄的遗嘱，往往饱含了日常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感，或苦楚，或基于大爱。

    比如，在永欣公证处，一名新婚不久的90后白富美和父亲一起来做公证，如有意外，她名下由父母全款出资的婚房仍归父母所有。而另一起案子中，年迈的孙阿姨坚持把唯一的房产留给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而非女儿，原因是独生女多年来对她不冷不热。

    比如，有年轻妈妈刚出了月子就来立遗嘱，要把名下的房产等财产都留给母亲，因为发现丈夫在孕期出轨，她纠结后决定继续维持关系，却怕万一自己有意外，母亲和孩子无所依靠。

    比如，年轻人确诊癌症晚期，瞒着父母来立遗嘱，签字时手都在微颤。

    比如，有老人20多年来始终非常牵挂和前妻生的孩子，却因为种种原因，几乎断了联系。立遗嘱时，老人把一半多的财产留给那个多年没有谋面的孩子，希望能有所弥补。

    比如，有老人一生勤俭，却立下遗嘱，把房产和所有积蓄都捐出来，用以帮助贫困学生和改善老年福利中心的食堂。

    立遗嘱人群中不乏年轻人身影

    办理遗嘱公证一般被认为是中老年人的事，但近年来，宁波立遗嘱人群中不乏年轻人的身影。2017年全市办理遗嘱公证的人中，50岁以下的比例占10%左右。身体健康的年轻客户，在各公证处时常可以看到。

    “40岁以下立遗嘱的年轻人，虽然绝对数量不大，但还是占据了一定的比例。同时，我认为这是一个趋势，立遗嘱的年轻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市公证协会副会长王晶雨说。

    王晶雨表示，办理遗嘱公证的年轻人，最大特点是法律意识和风险意识都比较强，学历往往也比较高。“从平时接触看，这些年轻人往往是受到某种触动后来申办的，比如身边有人突遭意外，或者是看到媒体报道没立遗嘱而引起的纠纷等。”

    王晶雨分析说，在办理遗嘱的人群中，名下财产较多也是一个重要特征。财产比较多，更希望保障这份财产的安全性。另外，再婚夫妻的比例也比较高，为了保护子女利益，通过遗嘱公证使得自己的财产不被稀释。

    记者 王颖 通讯员 蒋秉盛 张青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