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军宏上门给学生拍全家福。记者 崔引 摄

    5月12日，顶着火辣辣的太阳，镇海敬德小学校长顾军宏背着相机，一口气跑了7个学生的家，给“校园之星”拍全家福。

    敬德小学隶属镇海骆驼中心学校，大部分学生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学校有个传统，每个年级每年推荐一名“校园之星”，学校负责上门给“校园之星”拍全家福。这个传统坚持至今已是第6年。身为亲历者，顾军宏感受最深的是，尽管出门在外，尽管谋生不易，但越来越多的外来务工人员已经意识到，对于孩子来说，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回家不到一天，爸爸又要出差了

    敬德小学大部分学生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父亲为工作忙碌，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顾及他们的学习和成长；母亲虽然在身边，但常常忙于家务，又或者要照顾弟弟妹妹。

    学校2013年开始评选“校园之星”，原先想得比较简单，给每个获奖学生发一张奖状。不过，在家访后，老师的想法发生改变：发一张奖状还不如给学生拍一张全家福更有意义。顾军宏当时就决定，给每一届“校园之星”拍一张全家福，放大并装裱在相框里送给学生。

    第一年是在春节前拍的照片，后来拍照的时间都改到5月份，因为老师们觉得，这是一份很有意义的儿童节礼物。

    6年间，共拍了37个家庭。

    庞奥然是今年三年级的“校园之星”，父亲庞工厂在杭州工作，得知学校要来家里拍全家福，头天晚上特地赶回来。这是庞家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拍全家福。

    庞工厂是河南人，2003年来宁波，2010年到杭州工作。那一年，庞奥然3岁。庞工厂的工作很忙，每个月只能回家两趟，在家时间最长的一次，只有短短三天。

    一家三口的“双城记”一过就是9年。大人们以为，孩子应该早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在身边的生活，可是，坐在床边，庞奥然轻声说，他的心愿是“能跟爸爸坐在一起看电视”。

    拍完全家福的当天下午，庞工厂就要出差去德清。此时，距离他回家不到24个小时。生活终究要继续。庞工厂说，不是没有想过回宁波，只是他这个行当，留在杭州的机遇要更多一些。

    大多数时候，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在小学毕业后会回老家念书。对于未来，庞工厂嘴上说“还有好几年呢”，可内心的期盼却在不经意间流露，“说不定到时候政策会变呢”。

    对于儿子，庞工厂内心始终是有牵挂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把他从老家带到宁波，“人生总不能只是吃饱穿暖吧”。

    花了两年才适应跟父母一起生活

    让顾军宏感到高兴的是，在给37个家庭拍了全家福后，明显能够感受到发生在家长们身上的变化。

    一般情况下，秦明周六要去单位加班。但在敬德小学读二年级的大女儿秦悠然这次被评为“校园之星”，5月12日顾军宏要来拍全家福，于是他特地请了假。

    秦明是安徽人，秦悠然小时候在老家生活，由外公外婆照顾。

    那段日子，秦明和妻子每周会给老家打一到两次电话，每年会回去一到两次。可每次打电话，女儿的声音总是怯生生的；每次回家，女儿看到他们的眼神也总是很陌生。

    秦明心里不是滋味，那时他总想着，等女儿再大点接到身边就好了，毕竟老话说“骨肉相连，血浓于水”嘛。

    女儿5岁时，秦明把她接回身边。此时他才意识到，问题并没有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简单。

    “特别是刚来那段时间，她不愿意待在这里，就想着要回老家。老家有把她从小带大的外公外婆，还有从小一起玩的小伙伴。”秦明说，“一直是这样，一年级放暑假，把她送回老家，暑假过完她还是不肯回来。”

    秦明也算是个有心的父亲，自从女儿来宁波后，每逢周末不用加班，他一定会陪女儿出去玩；每天晚上也尽可能待在家里，即便没什么话要说，默默地陪着女儿也好。

    秦明后来又生了个小女儿，今年3岁，也养在老家。不过，他说，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决定今年夏天就把小女儿接到宁波来读幼儿园。

    “从来没想过把孩子放在老家”

    6年来，在顾军宏的记忆中，很多家庭在拍全家福时，孩子跟父亲之间互动的姿态总显得有些僵硬，甚至连拉手都有些不习惯；而父亲也常常是不由自主地板着脸。

    但他走进这次一年级“校园之星”黄仁婕家中时，感受到的却是那种久违的一大家子的热闹，还有女儿对父亲特有的娇羞和黏人。

    黄仁婕的父亲黄上波做花木生意，白天在外面跑，只有晚上或周末在家。

    “有时候晚上也不在家。”黄仁婕“拆台”说。不过，说话间，她整个人已经依偎到黄上波怀里。黄上波低头看了一眼女儿，眼神中充满了一下子就能被读懂的笑意和宠溺。

    这是一个大家庭，黄上波的父母也他们一起生活，黄上波的妻子刚生完二胎，丈母娘也特地赶来帮把手。

    其实，一家人眼下的生活条件还是挺艰苦的。为了照顾生意，全家就挤在摊档后面类似于集装箱改建而成的“房间”里。别的且不说，眼下已是夏天，闷热是逃不掉的。

    黄上波和妻子没有刻意追求“父母一定要跟孩子在一起”，但也“从来没想过把孩子放在老家”。

    在黄上波和妻子的眼里，一家人在一起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状态。

    为了让黄上波夫妻安心忙事业，黄上波的父母特地关掉了在老家开的农家乐，过来帮忙。

    没有心灵鸡汤，只有言传身教。或许这也是为什么黄仁婕曾经很认真地跟黄上波说：“爸爸，虽然我们家不是很有钱，但大家在一起还是很快乐的。”

    和黄上波一家有着相似想法的外来务工人员不在少数。

    敬怀武早在1999年就从四川来宁波工作。眼下家里住得也不算宽敞，一家五口人住在月租400元的出租房里，就连床都是自己动手做的。

    敬怀武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今年读高二，当年在敬德小学读书时也被评上过“校园之星”，小女儿敬雯雯是这次五年级的“校园之星”，读书成绩好，跳绳、摄影、美术样样都拿得出手。

    敬怀武说自己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同样表示“从来没想过把孩子放在老家”，而且说这话时，语气斩钉截铁。

    为了孩子更好的成长，哪里都是家

    这次拍全家福对六年级的“校园之星”黄立辉来说，有满足，有缺憾，更有希望。

    黄立辉一家四口，还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哥哥。母亲邓帅华说，他们2002年来宁波，丈夫是搞工程的，常年四处奔走，一家人聚少离多，“上次拍全家福的时候，立辉才几个月大”。

    父亲缺席全家福的拍摄，是因为远在湖南读高中的哥哥要开家长会。黄立辉本想着借这个机会见父亲一面，毕竟，父子俩上次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这些年，为了两个儿子更好地成长，邓帅华和丈夫费了不少心思。

    大儿子在宁波念完小学，回湖南老家读初中，由孩子的舅舅舅妈照顾。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邓帅华的丈夫最终决定回株洲创业，这样也能兼顾儿子的学业和生活。邓帅华则带着黄立辉在宁波生活。

    “幸好立辉是个挺听话、挺自觉的孩子。”邓帅华的工作也很忙，每周单休，周六邓帅华上班的时候，黄立辉就独自一人在家看书。

    对于黄立辉的学习，邓帅华十分用心。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她几乎每天晚上都陪着儿子完成作业，“等到五六年级，该养成的学习习惯都养成了，平时几乎不用我多管。”

    每个周日，无论自己工作了一周后有多辛苦，邓帅华都会陪儿子到镇海区图书馆去看书。

    这样的陪伴，有时候真的是件重复、单调的事，甚至要牺牲自己的爱好，可最终换来的结果还是让邓帅华感到欣慰：黄立辉目前已经通过湖南株洲当地一所重点初中的考试。

    而这次，黄立辉被评为“校园之星”，顾军宏也说，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起眼，话不多、很忠厚的男孩子，“终于笑到最后”。

    带着这张不完整的全家福，黄立辉一家很快就要团聚了。邓帅华说，在哪里创业、工作，对夫妻俩来说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孩子能更好地成长。

    记者 石承承 通讯员 陆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