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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8月31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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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桥头往事

前桥头原址西侧现状。

    缓缓流淌的邱隘河流经邱隘老街,水上静卧着三口桥,从南至北,分别叫做前桥头、新桥头、后桥头,宛如一条银带串起的三颗珠子,陪伴我度过童年和少年时代。那时候我家在厂堂门,离厂堂门最近的前桥头,是我记忆中最闪亮的一颗明珠。关于前桥头的往事,任凭岁月流逝,从来不曾模糊。

    倾诉人:陈云

    摄影:乐萍 谢亚芬

    倾诉热线:15058047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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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前桥头,就等于看见了家

    1968年一个冬日的正午,艳阳高照,暖意融融。邱隘汽车站前,停下一辆公交车,5岁的我跟随父亲一起下了车,怀中抱着一把崭新的小木凳,直不愣登地往前走。父亲背着大包提着小包跟在后面,不停嘱咐我走慢点。

    转过一个弯,我远远瞧见了前桥头,顿时眼睛一亮,索性跑了起来。前桥头的台阶很高,我穿着棉衣搬着小凳子,爬台阶就有点费劲了。到了桥面上,我把小木凳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一边歇息,一边等父亲。过桥的人们觉得好奇,不多会儿聚拢了不少人,其中有些是我的邻居。那时寻常百姓很少有机会外出,我从河南回来,相当于现今的海归了,难免引起邻居们的兴奋。“小老头回来啦?你在北方都吃啥东西?有大米饭吃吗?”听到有人叫我绰号,我非常恼火,当时我只能听但不会说宁波话,于是回敬邻居们的是一口带有河南腔的普通话:“俺不吃大米饭,吃馒头!”

    这个真实的段子在母亲口里流传了几十年。那年的上半年,父亲把我带到他在河南新乡的建筑工地,我跟着做了大半年的北方人。离家的情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回家时这一幕却记得清清楚楚:看见前桥头,就等于看见了家。

    春天的前桥头,是一个零食铺

    前桥头是单孔石桥,东西横跨邱隘河,桥两边各有四五个石阶,石头很厚,每个台阶有20多厘米高。桥面由数块长条状的石块并排拼成,南北两边均设置一人多高的木板挡风墙,挡板离地有50厘米左右的空隙,顶部装饰有人字形板檐。桥头的挡风墙既可挡风,又能张贴告示。

    每到春暖花开时节,前桥头的一侧总会出现一个小贩。摊开一张一臂宽的小桌子,桌旁是一把泛红的竹椅。摊主是一老妪,头发花白,眼小如豆,皱纹满脸,沟壑纵横,无牙瘪嘴,颧高鼻尖,我们当面叫她“阿太”,背地里却叫“瘪嘴阿太”。阿太摊位上的瓶瓶罐罐里装满了各种小零食,有砂炒倭豆(蚕豆)、茴香豆,有香瓜子、彩色糖球,还有“老鼠屙”(一种用蜜饯制成的小碎粒)、散装香烟等。阿太摊位上的东西,多数是食品店里没有的,或者是食品店有,但她的出售方式更灵活。砂炒倭豆1分钱7粒,5分钱1包;彩色糖球1分钱3颗;大红鹰香烟1分钱1支、4分钱5支。有段时间,我常用鸡毛兑糖换来的几分钱,在阿太那里买生姜糖,吃得上瘾。

    夏天的前桥头,是一个游乐场

    前桥头的东堍,有两个分开的河埠头,靠近河中央的,用作洗菜洗碗;远离河中心的,则用作洗拖把、痰盂等。每个夏天的午后,一觉睡醒,我迫不及待地扯上毛巾和半块肥皂,直奔河埠头去游泳。短则半小时,长则两个多小时,泡在水里与邻居小伙伴们嬉戏打闹,是夏天最快乐的事。

    前桥头桥面高出地面近2米,地势高,视野开阔,是夏夜乘凉的好去处。晚饭后,日西沉,住在前桥头附近的邻居们洒水扫地,等水分蒸发后,就铺上草席,桥面中间只留1米左右的小道供行人通行。大人孩子坐在席子上,或听讲鬼故事,或仰望天空看星星。晚风从河面掠过,凉爽舒适,带走了白天的炎热。

    前桥头西逸就是邱隘饭店,每晚7点半,饭店会供应木莲冻,凉悠悠甜丝丝的,馋得人直咽口水,但价格较贵。一次我无意中在母亲面前提起,母亲就用自家山粉加水加糖化开,在火上慢慢熬煮,不一会就成了半透明的糊状,然后放在水缸里养着镇凉,母亲说这叫“地力糕”,舀一口送进嘴里,凉凉的、甜甜的,味道还真像木莲冻。

    秋天的前桥头,是一本课外书

    天凉好个秋。中秋节一过,太阳便变得温顺起来。这时候,前桥头的挡风墙上会贴出很多农技知识的墙报,文字描述浅显易懂,图文并茂,色彩鲜艳。墙报的内容除了农技知识,还有一些生活小常识。经过前桥头的路人无不驻足观望,三五一堆,说说笑笑,甚至还有人拿着纸笔抄录。

    我放学后常常仰头琢磨墙报上的宣传画:图画里人物的头怎么可以那么大?手臂怎么可以那么粗?一般画画时人的高度比例不是7个头长吗?难道宣传画可以自由发挥?

    或许就因为常来前桥头观望墙报,激发了我对绘画的浓厚兴趣,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一直被老师指派写黑板报。

    冬天的前桥头,是一个人情场

    前桥头东北角的桥脚处,有个石块垒成的佛龛,高1米许,内已空无一物,正好可容纳一人端坐其中。每年寒冬腊月,便成了讨饭婆婆安身之所。讨饭婆婆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嘴唇外翻,面容丑陋。白天饭点前后,她大多在镇上要饭,到我家也来过好几回,只要饭菜不要钱,且够吃就好,多了不要。每每讨到饭后,婆婆必定千恩万谢:“罪过罪过!”一路上边吃边嘟哝着什么,谁也听不清。要是碰见孩子,婆婆会露出欢喜的神色,围着孩子能看上好一会。听说讨饭婆婆的家人曾多次在前桥头找到婆婆把她接回家,但婆婆上了年岁,神志不清,没过多久就逃出家门,又“住”到前桥头的角落。周围的好心邻居们时不时会将一些新鲜的饭菜放到佛龛旁边。而我在冬天每个下雪后的早晨,总会跑到前桥头去看一看,老是担心讨饭婆婆会不会被冻坏。

    某一天我上街,前桥头忽然不见了,问父母,他们也不清楚。近翻《邱隘镇志》,终于得到答案:“1980年5月修建东西走向的青年路时,将前桥头拆除,在原址以南约60米处新建钢筋混凝土桥梁,并命名为镇前桥至今。”

    那一年,我在县中读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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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