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琼 栖心是座寺,坐落在宁波繁华的街头。 “市区还有栖心寺?”你一定有这样的疑问。真的有,就在百丈路上,山门前还立有七座标志性的佛塔。这么一说,你就知道了,我说的“栖心寺”就是你经常路过甚至进入的七塔寺。别怪我故弄玄虚,七塔寺在相当长的岁月里就叫“栖心寺”。 其实,“栖心寺”还不是它最初的名字。公元858年,曾任明州通判的任景求决定举家迁居鄞县丰乐乡(今横溪一带),于是把自己在甬东的宅院改建成“东津禅院”捐给佛门,这是七塔寺的开山史。两年后,唐懿宗李漼诏改“东津禅院”为“栖心寺”。这一寺名后来陆续沿用至明代。 懿宗的敕赐与一位唐代高僧有关,他就是被任景求敦请来主持东津禅院的开山禅师藏奂。藏奂禅师是天童寺的退居方丈,学识泉涌,心怀慈悲,在少白岭留下过“巧计镇恶蟒”的传说。公元859年,有个叫裘甫的剡县人率兵起事,连着攻下了台州、明州等地。第二年,裘军打到明州城内,直逼禅院,禅院内外的僧俗二众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唯有臧奂禅师依旧瞑目禅坐,神色自若。意欲占领禅院的裘军见臧奂禅师一脸泰然,反被震慑,最后“作礼而退”。不费一刀一棍、一言一语,藏奂用不惊不怖不畏的姿态和气场保全了禅院和周围的民居。事后,郡守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唐懿宗深受震动,于是敕赐“栖心寺”之名。现在七塔寺山门上“东津禅院”和“栖心兰若”的牌匾,正是对那段历史的追溯和记录。 沧海桑田,早已经没多少人知道“栖心寺”这个旧名,“藏奂栖心退兵”的故事也只在佛教典籍和地方文献中出现,但七塔寺仍是一个能让众人“栖心”的地方。 没有长长的甬道、蔽日的松杉、喧天的蝉鸣,七塔寺的山门却像一个神奇的存在,有阻绝尘嚣的力量,任凭寺外红尘纷扰,一进寺门便是万物栖心。 有一次,见两个老外在流通处前的罗汉松下呆坐很久,于是上前闲聊——是来自克罗地亚的青年,不会中文,但准备花一年时间游遍中国。他们不是佛教徒,暂住在附近的宾馆,喜欢这里的安静,说“明天还来”。那时寺院里正飘着纡徐舒缓的古筝佛赞,阳光正穿过古银杏倾洒在千年的石板上。 相较于天童、育王等丛林,七塔寺更像是一座盆景园,玲珑精致。但寺院的管理者将有限的空间利用到了极致,山门、佛殿、放生池、名木芳草一样不少不说,还专门辟出了一个小花园和一块小菜地。清晨或傍晚,有时会碰到正在出坡劳作的僧侣不急不缓地莳弄茄子和苋菜。身在市井而能体会纯粹与静谧,正应了清代宁绍道台顾文彬为七塔寺题写的那句“即喧即寂始知尘市有深山”。 栖心还是座图书馆,它坐落在七塔寺的西北角,是一座两层楼的仿四合院建筑,古雅清穆。取名“栖心”,可能旨在挖掘佛寺的历史文化,也可能意在延续臧奂禅师栖心大自在的精神内核,也许兼而有之,因为两者本就不可分割。 从白马驮经,佛教传入中国,洛阳建起中国第一座寺院开始,中国的佛寺就建立起了藏书传统,但一般来说,书籍多为佛法典籍,受众多为僧尼二众。栖心图书馆则不然,筹建伊始,它就被赋予了“有容乃大”的特点。 这是一个以佛教为主题的图书馆,但不限定于佛法,它按人文类的公共图书馆来建设,面向寺内僧人和普通市民开放。楼宇空间的限定,使得图书馆更重视藏书的品质,据说,五万多册的藏书是住持可祥法师亲自带领选书小组一本本挑出来的。在这里,参佛者可以研读佛学经典及普及读本,研究者可以查阅学术典籍和史料,市民可以借阅提高审美品位的经典文本;这里既有老人关注的养生书,又有青年朋友感兴趣的生活指南,还有孩子喜爱的漫画。馆内设有自修场地,读者也可以自带书籍、电脑,寻一方静处,读书写字或者发呆。 雨天是图书馆最美的时候。雨小时,雨水顺着雨链从容而下,水落趣成,优雅俊逸;雨大时,雨水冲出雨链,形成白色的小瀑布喷涌而出,飞泻而下,酣畅有力。不管是雨声淅沥或者雨声大作,馆内众人都依旧专注于各自的书本或风景,何尝不是一种“栖心大自在”的状态。 把心安在一个美好的地方,然后生出无尽意,这样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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