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建民

    每年菊花盛开时候，天高云淡，秋高气爽，也是茶人准备采摘菊花制成菊花茶的最好季节。庭院内朵朵白色、黄色、紫色的菊花顽强地点缀着肃穆的世界。毫不起眼的小菊花也在一阵微风的吹拂下，传来阵阵花香，装点着萧瑟的大地。

    菊花茶是茶中的君子，清澈透亮，给人一种舒心润肺的感觉。喝时放上四五朵，投入杯中，沏上开水，那干涸的黄色菊花在水中上下翻腾，慢慢舒展起落，展开的花瓣，鲜活亮丽，秀挺隽永。就在一荡一荡的涟漪中，缕缕的花香扑面而来。轻轻品上一口，清香甜润沁入心房。闭上眼，静享这份清香，次日口腔仍有余香。

    秋有菊黄，这时的秋天，已走过了刚开始的躁动和轻浮，到了另一境界，就像阮籍、陶渊明这一类闲情文人，也像老子、苏轼这一类智慧哲人，在追求精神自由的同时，对生命生出本真的爱来，又在这爱中去宽解别人，抚慰自我。菊，花之隐逸者也。陶渊明曰：“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资，卓为霜下杰。”东篱下悠然采菊的他，以田园诗人和隐逸者的姿态，赋予了菊花超凡脱俗的隐者风范。古代隐士总是默默陪伴菊的冷香傲气，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与世俗恶势同流合污。“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我最欣赏隐士的这种孤风亮节和淡定禅心。

    人的一生是要经历许多阶段的，比如说纯真无邪的少年时代、激情似火的青春岁月、厚重沉稳的中年时期、从容淡定的人生暮年。每个时候都有独特的风景，每段岁月都会给人不同的感受。可进入中年，突然间感觉自己一下从躁动中宁静下来了，不经意间就有了坐看云起云舒、我自心境如水的超然。人品菊花茶，其实就是在品人生，看似平淡无奇的人生却有着别样的味道。

    “人淡如菊” 就是淡在名利之外，淡在诱惑之外，淡在骨气之内，淡在品格之内。人生的华美与丰厚、凋零与苍凉尽收心底，把什么都看远了，看透了，也看淡了。他们安定、理智而深远，目光散漫，看看岁月的馈赠，数数年华的灰烬。不指点江山，不激扬文字，在他们心里，那些明艳天真、意气风华、沉郁悲凉统统被储存、收藏，甚至被忽略了，面对时序的更替、岁月的流逝，衰败与干瘪、死亡与消失都多了一分平和与宁静、坦然与安详。具有这种品格的人，能够浸润在风晨雨夕，面对着阶柳庭花，听得到自然的呼吸，感受得到自然的脉搏。

    “人生淡如菊”就是人生经历过某个阶段的某种热闹，那时候饱胀的生命力需要向外奔突，就像急湍的河流一样，经过了激烈的撞击之后，生命就来到了一块开阔的谷地，汇蓄成了一片浩瀚的湖泊。这时就会变得异常的平和宁静，这种脱离了世俗的宁静，是以丰富的精神内涵为依傍的。它是一种超脱，一种繁华落尽见真情的纯粹，一种精神的升华。就像托尔斯泰曾经说过：随着年岁增长，我的生命越来越精神化了。说得就是这样的感触。这时，斗室便是八极，内心顿成宇宙；这时，精神就会富有，心胸就会博大；这时，便拥有了一份澄明清澈，一份从容淡定的人生就从此不寂寞了。

    “人淡如菊”就是在花开花落间让我们懂得，人生如花绽放、凋零，容颜终将在岁月中老去，如果能在时光的雕刻刀下，让自己保留清晨露珠般清新的笑容、端庄优雅的气质、深刻内敛的涵养，那将是上苍赐予我们一生最完美的礼物。那样我们就会坦然面对日出日落、潮起潮落，一如那无言的花开花落，重归于尘，重归于土，不再惧怕青春的易逝、生命的消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会价值。或是社会上有更出色的人，我们的光芒被遮盖了，或是我们太匆忙，遗忘了品味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难过，只要不平庸，你也会是很出色的，因为平凡中往往孕育着伟大。

    我常在黄昏时泡一杯菊花茶，坐在夕阳的余晖里，看干瘪的菊遇上了沸水，一朵朵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起舞，淡淡的幽香，陪着我一天又一天，在心里永不枯萎，任凭它暗香浮动，让自己沉醉其中，静若云水心若禅。人淡如菊，也应是人生的大境界了吧？如果你是那样的人，那么就自己泡一杯菊花茶，自己慢慢品味一番人生的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