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前

小荇菜

    □张海华 文/摄

    去过桂林的人，如果喜欢野花的话，或许曾在当地的溪流中见到、拍摄过一种飘荡在清澈流水之上的洁白小花——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海菜花。可惜她只分布于我国云南、贵州、广西和海南等地的部分地区，在浙江是见不到的。

    不过也别太遗憾，宁波虽然没有海菜花，却有水车前。这两种花，都是属于水鳖科水车前属的植物。说起来，水车前还是这个属的“属长”呢。在夏末秋初盛开的本地野花中，清秀脱俗的水车前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

    2018年9月10日，在东钱湖附近的山里，我偶遇大片盛开的水车前，这让我惊喜莫名。

    邂逅“水上仙子”

    那天下午，我去东钱湖畔的一个景点，目的是想去找找野果。一进门，就见到路边一株枝繁叶茂的小树上挂满了红果，十分好看。虽说每颗果子都很小，长度不到1厘米，但每一串都很密集，总有几十乃至上百颗果子，沉甸甸地挂着。仔细看，不仅果子鲜红，连果梗都是红的。后来查知，这是珊瑚树，本省原产于舟山，不过目前在华东地区常有栽培。这种果子不仅好看，也是雀鸟爱吃的食物。

    继续往前走，在山脚的一条小水沟旁，又见到一种野果。这个我倒是认识的，叫菩提子，属于禾本科的植物。现场看到的果子，有绿、黄、褐、黑等多种颜色，呈念珠状，光滑而坚硬。印象中，多年前见到过的一些工艺品，应该就是用这种果子加工制作的。

    不过，接下来，我就没有再看到让我眼睛一亮的果子。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到了一个池塘边。目光往水面上一扫，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水上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是什么花？赶紧跑一下去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天哪，居然是水车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开花的水车前！足有一两百朵。

    从稍远的距离看，这些状如小水晶杯的花朵呈白色，而近看则是淡淡的粉紫色，有时还有点蓝色的感觉。3枚呈倒心形的花瓣，晶莹剔透，柔软微皱，仿佛吹弹得破。花朵的中央，是十几根鲜黄的花蕊。这里的水车前，绿色的叶子比较宽大，为长圆形，虽然在水面上也有很多叶子，但其实更多的叶子是在水下。很多蜻蜓、豆娘、蝴蝶等昆虫在水面上飞来飞去，不时停歇在花或叶上。我拍了一会儿照片，就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独自一人静静地观赏这些美如仙子的花儿。那时已是下午4点半左右。过了一会儿，柔和的阳光忽然从西边的云层中冒了出来，洒在开满花儿的池塘上。微风吹过，洁白的花儿在绿波上轻轻晃动。

    这个池塘位于山坡的平缓地，其水源来自于上面小溪水及周边雨水的汇聚。我眼前这个池塘，算是比较大的，长的一条边有三四十米。它的上面，还有更小的池塘。我不能确认这里的水车前是人工种植还是野生的，但这样的环境，确实是非常适合水车前生存的环境。

    何谓“水车前”？

    说到这里，不知道大家是否跟我一样好奇：为什么她叫“水车前”？这别致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查资料，水车前，别名水带菜、牛耳朵草等，为水鳖科水前车属多年生沉水草本植物。首先，是“水鳖科”，这个科名就让人费解：何谓水鳖？据我所知，有一类叫做龙虱的水生昆虫，其俗名为水鳖，但不知作为昆虫的水鳖与作为植物的水鳖有何关系？

    再来看“水车前”这个名字，最初，我想当然地理解为“水车、前”，即长在水车前面的水域中的植物，但总觉得这种解释怪怪的，不那么靠谱。后来偶然读到相关文章才恍然大悟，其实应该把这3个字读作“水、车前”，即水里的车前草！对于车前草大家都比较熟悉，这是一种随处可见的野草，也是一种著名的药用植物。有趣的是，水车前跟车前草一样，都有一个俗名叫做“牛耳朵草”，这说的是两者的叶型比较相似。这长在水里的“牛耳朵草”，就被叫做“水车前”了。

    我第一次见到水车前这种野花，就被她的美深深打动了。那是在2014年9月初，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我和朋友李超在鄞江镇的田野里拍蝴蝶，刚好遇到林海伦老师在那里考察植物。林老师告诉我们，附近山脚的水沟里有水车前正在盛开，值得去看看。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种野花，于是兴冲冲地过去寻找。

    好不容易，在被植物所遮蔽的一条不起眼的小沟里，我们找到了水车前。这条沟的宽度只有半米左右，水很浅，但比较清澈，几乎看不出在流动。几朵清丽的花儿就仿佛飘在水上，水下是如同菜叶的碧绿的叶子。一只杯斑小蟌——一种非常小的豆娘——停在一朵花的花瓣上。在宁波，水生的野花本来就很少，像水车前这样好看的，可以说绝无仅有。2015年9月，我又去这个地方找水车前，发现环境比上一年恶化了，附近开辟了果园，附近原有的植被少了很多，水沟里的水几乎断流了，只有一朵花正在开放。

    后来有一年，在奉化尚田镇的山脚的一块芋艿田附近的水沟里，我们又发现了少量水车前。可惜看到的时候不是花期。水车前原本是一种在中国南方分布广泛的植物，喜欢生活在水质良好、水流很缓（或者是静水）的水沟或池沼里，被认为是显示水环境质量的指示物种之一。不过，近些年来，由于环境的变化，在野外找到水车前越来越困难了。

    “参差荇菜”湖上飘

    说完了“最美水上野花”水车前，再让我们看看东钱湖中还有哪些“水上花”。先来读一读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的开篇第一首诗，即《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对这首诗，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详。诗中提到了一种名为荇菜的植物。荇菜，是龙胆科荇菜属的植物，无论在中国的南方还是北方都很常见，尤其是现在，常被用作景观水域的植物。荇菜喜欢生长在池塘或流动缓慢的水中。古代的女子喜采其嫩叶、嫩茎作为佳肴。在宁波，每当春末夏初，荇菜的金色小花挺立于水面上，开始成片盛开，非常好看。

    2018年5月18日，我一到马山湿地的湖畔，就见到水面上金灿灿的一大片，全是荇菜的花儿。当时，阳光明媚，无数金色的花儿如波浪一般，随着水面的波动而微微起伏。黑水鸡等水鸟在花的旁边游动，红蜻、大团扇春蜓等蜻蜓在上空飞翔……我在湖边站了很久，静静地感受这份美丽。我仿佛能感受到源自《诗经》的古典之美、自然之美，跨越了两三千年的时空，围绕在我身边。

    如果说荇菜比较容易观察到的话，那么在东钱湖里还有两种同为荇菜属的“水上花”，恐怕就不那么容易被大家所注意到了。这两种花，就大小而言，可以说是“迷你荇菜”：其一，名字就叫“小荇菜”；其二，名叫“金银莲花”——一个特别美丽、充满富贵气息的名字是不是？

    在宁波，这两种花的花期跟水车前类似，都是在夏末秋初，而我都是在9月上中旬在东钱湖拍到的。具体来说，小荇菜是在环湖东路的湖边见到的，而金银莲花则是在马山湿地发现的。两者的叶子形状跟荇菜差不多，接近卵形或心形，不过它们的花均为白色，外观非常相似，稍不留神就会搞混。区别在于，金银莲花的花冠上有很多柔毛，呈细小的流苏状；而小荇菜的花冠上的“毛”相对较少，而且呈较硬的睫毛状。总之，金银莲花的花比小荇菜看上去更加显得“毛茸茸”。

    介绍完了这些美丽精致、很有“仙气”的“水上花”，我还想说，她们的“仙气”来自哪儿？来自原生态良好的水体！保护好水环境，就是保护好这些“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