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8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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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6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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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天电影

    □张仿治

    实在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看电影了,可是,当年看电影的种种情状,却总在我脑子里挥之难去。浮现在脑海里的,全是露天电影。

    我看的第一场电影《罗汉钱》,是近六十年前的事。那时才十来岁,当时大碶堍头住着一支解放军部队,晚上常在公路边的操场上放电影。操场上人山人海,最前面坐地上的是小孩,然后是坐在凳子上的,再后面,坐着已经看不见了,就在地上站着看,而再后面的人,就不得不站在凳子上看了。当放映机开始转动,我的心也欢快地跳动起来。先是放幻灯,看着银幕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静”字,字的右上方还有一个蓝色的月亮。然后放一条条的标语。幻灯片之后是新闻纪录片,片头总是发光的天安门。再接着,大人们说,要放正片了,我便正襟危坐。其实影片的故事情节我是不懂的,只知道唱起来很好听。后来我跑到银幕的后面去看,发现电影上面的人都用左手吃饭,觉得很奇怪。

    十一岁的一个夜晚,我在高塘看了《窦娥冤》。懂一点内容了,知道窦娥死得冤枉,所以六月里下雪了。但有一个镜头很可怕,夜里,做了大官的窦娥之父昏昏欲睡间,窗口飘进了窦娥的鬼魂,把她父亲的一卷公文翻了个顺序,将自己的案卷放在最上面,又飘出去了。回家时,望着黑魆魆的远方,就担心窦娥从哪里飘过来。

    后来在农村插队,三里路外的驻军每隔一礼拜十天,会派一名战士骑着自行车来村里,边穿过巷子边大声喊“夜里有电影”。于是快快吃好晚饭,扛上长凳,早早去驻地操场坐着等候。在那里,看过《第八个是铜像》、《卖花姑娘》和《渡江侦察记》。那时最纠结的是“换片”。因为,当时是附近好几个部队驻地用同一套片子,别处换下的片子,要快速送到这边来,叫“跑片”。比如看《红楼梦》,眼看放到宝玉即将结婚,大家正要陪悲凉的黛玉流眼泪,却换片了,等下一片送到,刚才流出的眼泪已经收了回去。

    恢复高考后上了大学。报到第一天刚吃过晚饭,就听外面大二的同学在呼喊着“去看电影”。原来学校附近也有一支部队,常放电影,我们学生都可以去观看。当时正值粉碎“四人帮”,许多诸如爱情故事、古装戏曲、香港电影、外国影片等曾在文革时被无理禁放的影片全解禁了,所以那部队放电影很频繁,最多时一周有三个晚上。隔壁物理系同学每天忙于做作业,看我们带着凳子鱼贯而出,羡慕得要死。我们虽然学习也紧张,但电影与文学关系密切,许多好的作品都有改编成电影的。观看《屈原》、《林冲》、《关汉卿》等,有助于古典文学的学习;观看《林家铺子》、《家》、《小二黑结婚》等,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现代文学有关作品;观看《巴黎圣母院》、《王子复仇记》、《悲惨世界》等影片,无疑也对学习外国文学有好处。我们为自己找了理由,就把娱乐当成了学习。此外,《小花》、《樱》、《啊!摇篮》、《庐山恋》等许多当时刚出的中国电影,以及《卡桑德拉大桥》、《罗马假日》、《四年三班的旗帜》、《流浪者》等一些非常精彩的外国电影,我们都能先睹为快。当时一高兴,我就把那个时段所看的电影都一一记了下来,后来一统计,这几年大学生活,居然看了二百六十多部电影。

    看电影常常是兴高采烈,但偶尔也会垂头丧气,那是因为有时老天不帮忙。电影放了一半,雨来了,放映员就用广播通知“今晚电影停放”。大家无可奈何,只得怏怏而回。经过隔壁寝室时,尽量避免让物理系同学看到我们落汤鸡的狼狈相。但有一次,那是1981年的5月,放的是印度片子《大篷车》。影片放到新婚之夜,苏妮塔忽然发现新郎拉詹正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就逃出洞房,在这紧要关头,却下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广播通知了“今晚电影停放”, 已经有部队官兵站了起来,这时我们许多同学居然异口同声地呼吁“继续放下去”“继续放下去”。说不定在场的首长也在为苏妮塔的安危担忧吧,不一会,已停下的放映机果然又转起来了。于是,光束穿过密密的雨丝射向银幕,头发上的雨水流成小溪,近视眼镜不时被雾气模糊,等看完这部动人的电影,中山装和衬衫全湿透了。

    最后一次看露天电影是在1997年7月20日。那天我和几个同事去省教育学院进修,晚饭后散步出去,恰好文二街有露天电影《月牙儿》,这是根据老舍的作品拍摄的,我们就毫不犹豫地买了票进去观看。我边看电影边想,杭州这样一个大城市,有许多高档的电影院,为什么文二街的露天电影也有那么多的人来观看呢?

    转眼又过了二十年,好想再次看到露天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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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