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

    冬天，一个人站在一棵没有叶子的树下，静静仰面凝望。错落交叉的黑色枝丫，把天空割裂，黑的更黑，白的更白。这就是冬天的树。

    记得以前上班都是步行，等到初冬时节，地上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树叶，两种树叶最美：法国梧桐和银杏。

    法国梧桐立在道路两边，叶子像一颗颗硕大的星星，而且是黄色。下小雨的早晨，天色有点灰暗，地面是湿黑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好像一颗颗星星在夜空张开了眼，踩在这样的星空上，生命就像一场奇妙的旅行。偶尔也会停下来，看看那些梧桐，高大，浓密，这种树很奇怪，长到一定高度就分叉，大多是横向发展。

    与法国梧桐相比，银杏树就高了许多。每个校园都会有银杏，走进校园，初冬的银杏绝对是一首叫人流连忘返的诗。不知是哪个早晨，银杏叶全黄了，阳光下、蓝天白云间，一树金灿灿，这是天地给冬天最美的诗句。然而，只要一场雨、一场风，不知不觉间，所有的叶子都没了，散落在地上，华丽的外衣就这样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就像今天中午，开完会出来，扑进眼帘的就是一地深黄色的银杏，在冬雨中述说今春和前世的故事，我停了几秒，不知不觉被人流带回了办公室，开始习以为常的忙碌。

    当我坐下时，脑海中却是一棵没有叶子的树，那是上个月在湖州图影湿地的记忆。走到湿地中央，连天的残荷，枯黄败落，倒影在水中，黑沉沉的，残荷中央则是一棵掉尽了叶子的柳树。我不能再继续前行，有一种力量吸引我必须驻足。

    记忆里依然是夏天来时的情景，那满池荷花，风荷一一，那绿柳迎风、顾影含情、春意连天的景象，盘旋在心底。那时，自己也许也正春风得意，是一个写诗的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于是生活和工作上很多事情都是横冲直撞，悲喜都随境而转，如今，真的是时过境迁了，经历了人事的变动后，才痛彻心扉地知道人世的不易与难得的温情。

    这样，再看这冬日的残荷枯柳，不知为何，好像有一种强大的生命力在心中扩张。人应该有这样的勇气，在去掉身上所有华丽的伪装后，依然能面人生，直面自己，直面孤独，在寒冷的寂静中，保持着春的希望、诗的梦想，这是自然赋予人哲学冥想的良机，让人心不至于在繁华中迷失。

    感谢冬天，感谢这严寒中的嘉木，否则如何认识生命中的各种形态，如何认识寂静中蕴藏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