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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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1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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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宜入厨

    □秦钦儿

    当惊蛰的第一声春雷炸响,春天发出了动静,是时候把满目的田园风光请进厨房了。厨房连接的是百姓人家的日常幸福,散发的是满满的人间烟火气。

    春雨淅沥,适合宅在厨房,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摘菜,一片一片叶子摘,一层一层笋衣剥。然后悠闲地切配炒,同时酝酿一些诗意而散乱的文字。即便是家常小菜,只要心情愉悦,也能整出色彩分明的诱人。

    不必特意赶去嘈杂脏乱的菜市场,或许就在下班途中,迎面碰上一位菜农,推了一辆三轮车,堆得满满的萝卜青菜,翠绿的萝卜缨子沾着露水,白皮的萝卜带着泥土的新鲜。或者马路牙子上,一位老婆婆摆了一小摊一小摊的菜,都是自家园子里的:绿缨红茎的胡萝卜,尖尖出头的雷笋、愣头愣脑的小土豆、根红叶翠的青蒜、娇嫩欲滴的马兰头……那些色泽鲜明的家伙都在向你勾指头,只好停下来,买走。这是植物与人相遇的一场缘分。

    既然请进厨房,就要善待春色。粉就是粉,青就是青,白就是白。胡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摆盘,马兰和雷笋焯水码盐,菠菜挤汁和面,擀成薄皮儿,裹进荠菜香干荸荠茉,包成翡翠白玉饺子,摆在透明的玻璃盘中。最后,将植物们原色原味地摆上餐桌,让它们在味蕾之上呈现一个多彩的春天。

    相较而言,我更喜欢野菜。野菜有着纯净的品质,它们采集了天地之灵气,吸取了日月之精华,是大自然的美妙馈赠。比如水芹,一般长在山岙之下、溪涧边上,整日里沐着微雨山风,长得格外精神挺拔。摘去了所有的枝枝叶叶,只留水芹圆圆的芯子,那是一根实心的主干,是水芹挺拔的灵魂。将水芹芯撕去皮,掐成段,焯水清炒,或者和香干一起炒,都是极为清香爽口的一道美味。卖水芹的老农对我讲,我下午刚从新路岙水库边割来的,嫩着哩。于是,我的眼前立刻呈现出一幅画儿:山清水秀,老农戴了斗笠,披了蓑衣,在鸟鸣花香的山谷中,在淙淙的溪流声里,被一大片鲜嫩的水芹召唤……次日,我再去买,没了。老农说,还没抽出来呢。第三日,又有了,这一次,手里握着这把水芹,我仿佛听到了它们努力拔节的声音。我突然很想和老农走近水库,去看看那片水芹。

    老农让我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父亲是养鱼能手,他有一口池塘,养了青鱼、花鲢、黑鲇、红鲤。就在油菜花开、小麦抽穗的时节,乡村处处是黄金的缎子、油绿的毯子。春雨绵绵不绝,春水上涨,池塘里的水漫过塘坝,倒灌进荒了一个冬天的水稻田里。田还不及开犁,寸把长的稻茬杵着等待翻身。池塘里的野生鱼儿可等不了,它们组队顺着水流的源头往稻田里蹦,产卵,繁衍。上水鱼儿越来越多,很快,一田的青鲫鱼、红鲤鱼摇动尾巴,在稻茬间自由穿梭,吸引村庄四周的孩子们来抓。田里的水浅,他们赤着脚,猫着腰,盯住那些机灵的鱼儿,一抓一个准。野葱烤河鲫鱼尤其鲜美。野葱有着天然的野性,刚刚破土而出,一露头就被春风吹得横扫原野。整棵的野葱连根拔起,洗净,不必切成段,河鲫鱼两面煎得焦黄,连同野葱一起煮,再放两勺酱油、料酒、些许红糖,鱼入葱香,葱浸鱼鲜,是宁波人最喜欢的所谓“压饭榔头”之一。

    在这个万物复始的季节,与植物们来一场亲密邂逅,才能感受到整个春天的深情厚意。守到椿芽上市,我就要漫山遍野地去寻香椿树了。有一次采回的却是一大把臭椿芽,样子与香椿芽差不多,味道却大相径庭,无法入口。某一日,去阿育王古寺礼佛,随僧人们共享了一次素斋。他们将水库边采摘来的新鲜蒲公英洗净了,就着一小碟黄豆酱生食,一种悠悠的清苦,很奇特的味道。饭后信步走进后禅院,一间玻璃茶室外种了两株桃花,开得正艳,豌豆花也开了,还有草际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都在这个清修之地彰显着不被季节遗忘的春天本色。

    暮春时节,最香气袭人的要数栀子花了。先将花洗净,用热水焯后再用凉水漂洗滤干,或炒、或烩、或凉拌,均可入肴。栀子花清香扑鼻,吃起来鲜嫩爽口,赏心悦目。只是那些花太漂亮了,每次吃的时候都有些于心不忍。据朋友说,她老家的小岛上多种梅花树,梅花的花瓣可以用来做成梅花糕、梅花汤或者梅花粥,暗香盈口,味道奇美。试想一下,傲骨的朵朵梅花,被剁得细细碎碎,揉进面团里,或被撕得七零八落,撒进浸着油盐的沸水里,再好奇的胃口,也经受不住这暗香的伤残吧。

    其实每个女人身体里都藏着两份情怀,一份是凡俗的柴米油盐,另一份是风花雪月,而最终,她们于人间烟火中寻找着诗意,于柴米油盐里安放了人生。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活的是个意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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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