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插图中国史与印度史》第十五章插图，原图下面有“House at Ningpo”字样，意思是“宁波的房屋”。

    田 力

    罗伯特·西尔斯（Robert Sears， 1810-1892），美国作家、编辑，同时还是一位十分成功的出版商。他在自己开办的公司编辑出版了一系列史地类通俗读物，诸如《图说大不列颠及爱尔兰》、《图说美国革命史》、《巴勒斯坦史》、《世界奇观》等，这些作品文笔通俗而且配以大量精美的插图，因而广受读者欢迎。1852年，西尔斯在纽约出版了一本题为《插图中国史与印度史》（Pictorial History of China and India）的书。据编者在前言所述，该书是“配插图的、关于世界上人口最多、最富有和最古老的两个国家的历史和描述性叙述”。该书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中国”，共有25章，插图115幅。第一至第六章，介绍明代之前的中国历史；第七至第十二章，逐次考察清朝自顺治至道光六朝的内政与外交；第十三至二十五章，是对中国的地理环境、城市、通商口岸、政府、教育、语言、文学、宗教、基督教传播、妇女、农业及手工业品、音乐及乐器、风俗习惯、杂技、鸦片贸易等情况的描述。

    《插图中国史与印度史》中与宁波相关的内容，主要涉及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期，中英双方在浙东战场交战及议和的情况。实际上，当时关于鸦片战争的英文记载已有很多，但常散见于英方参战人员的回忆录和军事报告当中，少有著作能够从旁观者的角度，对于这场战争进行较为客观、全面的回顾。西尔斯在参阅丰富资料的基础上，仔细梳理鸦片战争的进程，尤其是对作为战争主战场的浙东地区的战事，进行了简明清晰的介绍。比如书中叙述1841年10月，英军第二次占据定海后，又继而进攻镇海、宁波等地的史事：

    “下一个攻击目标是镇海（Chinhae），这是一个位于宁波江入海口的富饶大城，占领该城是为进攻宁波做准备。镇海矗立在一座高山的脚下，被一条约37英寸厚的城墙所环绕。山顶上有座要塞，从其居高临下的位置来看，它是通往镇海和宁波两城的锁钥之地，是最为重要的军事驻点。坚固的、辟有巨大城门的城墙将这座堡垒包围其中，城墙两边高耸险峻。从海上到此地只有一条狭窄的水道，蜿蜒曲折，环绕山脚，且从陆上无法到达这条通道。要塞与镇海城之间也仅凭一段堤道相连，路直通山下的栅门；而在栅门与城门之间，又设有壕沟，以桥相接。当英国军队到达此地时发现，每个重要的战略点都布置了排枪与大炮，山上全是清军的营地。

    镇海之战也伴随着一些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悲惨场面。中国人已准备好进行激烈的反抗，镇海城与要塞立即遭到英军的炮击，而前者人口密集，许多居民被炸死，甚至是在他们的家中。在那个糟糕的日子里出现了让人悲伤揪心的场景，这是一个穷人的丧亲之痛，他的四个孩子在同一时刻被炮弹击中。心神俱碎的父亲挨个抱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孩子，然后准备投江自杀，幸亏被他的朋友们拦住。‘这些，’一位亲眼目睹了此番悲惨景象的军官评论道，‘是无可避免的战争之痛’。此事也不是这种灾难里的唯一例子。

    10月10日拿下镇海。次日，舰队就溯江而上前往宁波，只留下300人驻守这座新占的城池。这条江的名字叫大溪（Tahee），它所流经的乡村地区是一片被高度开发耕作的平原，河道纵横，还养了许多牛，这在中国倒是不常见。村庄众多，沿河每隔五六英里就有一座大型城镇，远处群山巍峨，构成非常迷人的景观。整个浙江省都很美丽富饶，人口众多，所有的城镇与乡村都住满了居民。还有许多家庭生活在水上，青翠的草木让他们的生活更加愉悦，因为这些过着两栖生活的穷人在驳船上还种植着园圃。

    宁波城，一个对于大英帝国来说具有十足的利害关系和重要性的地方，在当地居民没有任何的抵抗之下被攻陷。许多人甚至协助英军攀上城墙，并且打开了之前被设置屏障的城门。因此很幸运地，镇海发生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在宁波重现。”

    清军虽然败逃，但并非放弃宁波，时不时地来骚扰英军，甚至还打起了心理战：

    “某位英国军官所讲述的一宗奇怪的事件，最能说明中国人性格。此事发生时，他正好驻守在宁波。某日，一张写明是给英国人的传单被丢进了城内，在这张单子上所列的各种理由中，还包括了他们对于英国人再留在中国的不当行为所表达的独特同情：‘你们已经离开家乡很久了，你们的母亲和姐妹一定非常期待你们的归来。快回家去吧，我们也不想你们在这里。’”

    英军轻易占领浙东，使清廷大为震惊。道光帝任命他的侄儿奕经为扬威将军，前往浙江办理军务，决心组织一次战略决战，一举收复宁波、镇海和定海。奕经到杭州后，竟然制定了一个荒唐的“五虎制敌”方案，即在寅年寅月寅日寅时，由生肖属虎的将领带领军队去攻打英军。在他看来，寅是指老虎，而英人是洋人，即羊，以虎扑羊，必获大胜！书中也简述了这次战役：

    “1842年3月，中国人孤注一掷，极力想要夺回镇海和宁波。他们攀上城墙攻入城中，但在两城都被击退，并且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在宁波，大约有250名士兵被击毙于城中的市场，处在极度混乱中的幸存者们纷纷翻越城墙逃命。这次攻击似乎是敌军某个计划的结果，是经过一些军队将领和地方官员协调的一致行动，因为同一时间，一支舰队也在进攻舟山，但毫无成效。”

    3月15日，英军进攻慈溪，书中写道：

    “反攻计划失败后，中国军队在慈溪（Tsekee）聚集，这是一个离宁波11英里远的城镇。他们在此处组建了大营，努力想要切断当地民人每日送往宁波城的供给。这一行动立即引发了战斗，清军再一次溃逃，遗留下600具尸体在战场。这场战斗之后的两个月，战事暂停，而市场上也如和平时期一样，大量供应家禽、鱼和非常好的蔬菜。”

    1842年5月7日，英军从宁波撤出，集中兵力攻打长江下游地区。鸦片战争结束后，宁波于1844年元旦开埠。该书在“通商口岸”一章中对宁波也有概括性的介绍，有趣的是，还着重描绘了宁波的居所并配有插图：

    “宁波的房屋一般是有两层，第一层之上搭起柱子建第二层，每一层都有一个独立的、铺着瓦片的屋顶。所有的好房子都配有一个庭院，院子里铺设了板石，还摆放了花坛、金鱼缸作为装饰。通往宅院的主要入口有三个，即中间的一扇大折叠门，左右两边各有一扇小门，上面还挂着一盏写着宅子主人姓名和头衔的精致灯笼。连结不同房间的门都是奇形怪状的，也没有玻璃窗户。在鸦片战争后期，英国人占领了宁波，发现这里没有壁炉；于是军官们在居住的屋子里修建了壁炉，弥补了这一缺陷，这也为中国带来了便利。在一个绝不会对于舒适生活漠不关心的民族中间，壁炉很可能会普及开来。

    城中一些上等的宅院都归官员所有，还附设有通常以最雅致的方法所营建的花园。稀奇的矮化植物的标本陈列在园中，有些植物完美精细，此前从未得见。一位富商退休后居住在城中心，他的庭院和花园中有中国最奇特和最完美的天然与矮化植物的标本；后者尽管因年久而呈灰色，但是它的高度和周长仅有几英寸。”

    文中提到的这类被称为“矮化植物”的花园奇珍，想必就是起源于中国的盆景了。西方人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的微型植物景观，故而赞叹不已。

    西尔斯编著的《插图中国史与印度史》，虽然内容多是参考、摘选他人著作文章，联缀而成，但脉络清晰、删述有序，以时间为经，叙中国历代重要史事及王朝兴衰，以空间为纬，介绍当时中国社会的现状，又配以大量插图，通俗有趣。可以说，该书是近代早期西方人介绍中国的插图版简明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