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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5月1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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勐海博物之旅

作家马原在接受记者采访。

蛾蜡蝉

坚核桂樱的果实

    □张海华  文/摄

    说起西双版纳,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就像不少文章所言:“那是一个遥远而神奇的地方,是野生动植物的王国。”但对于宁波市民来说,真正去过那里的人恐怕很少。

    也是机缘凑巧,我曾3次去西双版纳博物旅行,分别是在2014年7月、2017年7月与2019年4月。关于前两次的旅行,我在晚报副刊的“大山雀的博物旅行”的专栏上分别发表过《黑蹼树蛙的爱情故事》与《水蛙的歌声》两篇文章。现在,我来讲讲最新一次去那里的见闻,跟以往的叙述稍稍不同的是,这回重点讲几位有趣的人,顺便涉及相关的动植物。

    是诗人,也是虫迷

    2019年4月9日,早晨我还在东海之滨的宁波,傍晚已到了中缅边境的一个山村,即西双版纳勐海县西定乡章朗村,那是一个古老的布朗族村寨。我没有入住县里的宾馆,而是直接到了山里,那是因为听说李元胜老师已经到了那里。李元胜是重庆的著名诗人,曾获鲁迅文学奖,同时他也是生态摄影师,是知名的昆虫迷。

    补充说明一下,我此次是应当地政府部门及北京大学刘华杰教授的邀请,前往参加“勐海县自然与文化研讨会”。上两回去西双版纳,我主要去了勐腊县,而未到过勐海县。此番赴勐海,出发前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说接下来几天西双版纳的最高气温高达36℃左右,把我吓一跳。不过,那天到章朗村一下车,却是阵阵凉风扑面而来,一点都不热。后来一问,方知勐海的相对海拔较高(最高2429米,最低535米),因此夏无酷暑,有“西双版纳的春城”之称。

    遗憾的是,到了布朗村,却没有马上找到李元胜,连电话都打不通。原来,他们一行人早进入大黑山自然保护区拍照去了。我只好先在村里闲逛,观赏随处可见的兰花。近两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寒暄过后,李元胜就大呼“大黑山的生态环境太好了,拍得还不过瘾”,把我给羡慕得不行。当晚,我们夜宿章朗村,就住在村民家里。晚饭后,不顾旅途劳累,我和李元胜两人拿着手电和相机,就到村旁的森林里去夜拍了。

    李元胜此前已来勐海拍摄过很多次,对当地昆虫很熟悉。而我对昆虫不熟,对勐海的昆虫更是一无所知。那天晚上,我看到一只像蛾子的虫子停栖在树叶上,就喊了一声:“李老师,看看,这是什么蛾呀?”李元胜过来一瞧,笑了,说:“这不是蛾子,而是蛾蜡蝉。”也就是说,这不是蛾,而是一种外观像蛾的蜡蝉。蹲下身来仔细一看,果然,它的头部没有蛾类典型的羽毛状触角,真的是一种蜡蝉——不过它比较素净,不像在宁波常见的斑衣蜡蝉那样艳丽。

    两天后,我们一行人考察苏湖天然林管护站时,我和李元胜、刘华杰两位老师在茂密的森林中行走,我抬头找鸟,李老师寻觅昆虫,刘老师则关注植物。忽然,李元胜喊了一声:“快来看!”我们赶紧围过去,只见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长着一个浅黄色的“小喇叭”,乍一看像是小蘑菇,但有好几只黑色的小蜂从“小蘑菇”的喇叭口飞了出来。天哪,这竟然是一个蜂巢!李元胜说,这是一种无刺蜂。

    哲学教授破解野果身份

    勐海号称“中国普洱茶第一县”,是国际茶界公认的世界茶树原产地中心地带,辖区内有好多古茶园。4月11日,我们走访曼搞自然保护区。在保护区的入口处,就有大片茶园。我注意到,这里的茶园跟我在浙江所见的有所不同,即浙江的茶园通常全是茶树,显得整齐划一,而勐海的很多茶山看上去却参差不齐,相对低矮的人工茶树与野生的参天大树混生在一块儿,更有天然的感觉。

    那天午后,阳光很强,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有点犯困。走入曼搞保护区的茶园中,迎面看到一棵高大的乔木。有人在树底下的草丛中捡起了几颗状如葡萄的果实,说这是一种可食野果。我拿一颗擦干净,往嘴里一扔,才咬了一口,就酸得忍不住龇牙咧嘴,旁边的人看着我都乐了。不过,再嚼嚼,发现这果子虽然酸,但回味很不错,而且含在嘴里感觉特别提神,让人困意全无。它的核比较大,也很硬,果肉则相对较少。隐约听一旁的人在说,产这种野果的大树名叫“尖核桂”什么的,但我搞不清楚那是哪几个字。

    偶抬头,我惊奇地发现,刘华杰教授竟然已经徒手爬到了这棵大树上,正忙着为大家采果实呢。刘老师是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也是国内非常著名的“博物玩家”,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倡导在现代社会复兴博物学,取得了很大成绩。但我真的没想到,他的身手如此敏捷,居然在眨眼间爬到了树上。

    等他下了树,给大家讲解关于这种树的故事的时候,我才终于弄明白,原来此树名叫“坚核桂樱”,是属于蔷薇科桂樱属的植物——至于“坚核”两字,自然是描述其果核的质地很坚硬。虽说这是勐海的乡土树种,但当地人并不清楚它的正式身份。一直在调查勐海植物的刘华杰教授费了不少力气,才弄明白了它的来历。

    说来有趣,刘老师虽曾几次见过这种乔木,但原先由于未见花与果的特征,因此一直难以鉴定出其身份。后来,他在树下找到了一枚果核,没想到正是这枚果核成了研究的突破口。“果核比较大,外表像我在北京嫁接的杏梅的果核,有清晰的花纹。由此猜测,此树是蔷薇科的!它不像是外来种,当地的植物志应当有收录。结合《云南植物志》和《中国植物志》再进一步猜测,是坚核桂樱。”刘华杰说。直到2019年元月,他再次从北京飞到勐海,看到了这种树刚结的果,才完全确认它就是坚核桂樱!

    后来,他还在当地发现了另外一种桂樱属植物:尖叶桂樱。刘华杰推荐,桂樱属植物可以考虑用作勐海的行道树,理由有三:“一是枝叶、树形不错,二是它为本土种,三是寿命较长。”

    看,小小一枚果核,能引出那么多有意思的后话。

    作家马原的传奇

    此次参加“勐海县自然与文化研讨会”,最让我意外的是见到了著名作家马原。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上大学的时候,曾读过马原的小说,知道他是先锋派作家,对中国当代文学影响很大。前几年也曾听说,马原到西双版纳定居了,但真不知道他就住在勐海的南糯山姑娘寨。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们来勐海参加研讨会,如果追溯起来,也是跟马原直接相关。

    2008年,马原被查出肺上长了一个很大的肿瘤,疑是肺癌。不过此后,马原放弃了治疗,并在国内几经考察,最终选择携家人在山好水好的勐海定居。他说,我当初一到南糯山,就觉得十分亲切,“好像上辈子来过这里,我一直在找的地方就是这里”。十分神奇的是,在南糯山住下来多年后,马原的“绝症”居然不治而愈。

    4月13日,在此次研讨会的专家反馈会上,67岁的马原看上去神采奕奕,非常健康。在近20分钟的发言中,马原说,落户南糯山后,现任勐海县委宣传部长刘应枚女士就拜他为师,师徒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如何保护、宣传勐海的生态。马原建议,要在坚实调查的基础上,写作、出版“勐海五书”,即有关当地的植物、动物、昆虫、普洱茶、童话的5本书。后来,关于勐海植物的书,由刘华杰教授完成;昆虫的书,由李元胜完成;而童话那本,由马原亲自来搜集素材并写作。马原还说,现在所做的很多关于勐海的生态与文化的工作,实际上都是在做“抢救性”的工作,都是为了给子孙后代留一份真正宝贵的资源与财富。马原一席话说得非常恳切,令人动容。

    一起参加研讨会的,还有其他十几位专业人士。虽然只和他们相处了短短四五天,但我觉得,这次到勐海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人,听到那么多有意思的观点,真的十分有幸。看来,所谓博物旅行,并不仅仅是为了遇见“物”,同时也是为了遇见“人”,遇见那些同样热爱自然的美好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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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