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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07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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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的著名宅第和宗祠

——《中国丛报》中的宁波(四)

【简介】“官员宅邸内景及花园”,出自《插图中国史与印度史》第15章插图。

    田 力

    在宁波的城市建设史上,月湖湖畔可以称得上是黄金地段,由于其风光旖旎、闹中取静而受到巨商富贾、官员士绅的青睐。经过数百年的积淀,至清末,月湖周边已建有大片的宅宇府第,其中不乏建筑精品。家宅对于中国人来说,本是最隐秘的私人空间,一般人非请不得擅入,更不用提西方人了。但英国人美魏茶却在他的宁波好友张大夫的帮助下,得以进入一些享誉当时的著名府第中参观,与主人进行交流,并且细致记述了自己的经历与观察。比如,他写道:

    “我的医生好友主动担任向导,带着我穿越城中的街巷,他的两个儿子陪着我们。听闻一位外国人远离他的同胞,此时此刻正在城中心游览,当地的居民纷纷围拢上来看热闹。我的朋友尽其所能,劝说众人不要离我太近,这对我来说非常有帮助。在游览过程中,我们去拜访了德高望重、富甲一方的林姓士绅的府邸。当时林先生恰巧外出,但我们还是获准参观了他家的花园——这可是宁波城排名第二的私家园林。花园不大,但布局完美、比例适当,形成了一道典型的山野风景。可以看出,林先生的品位十分高雅。花园占地不足半英亩,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此处岛湖相依,有小山、土丘、山谷、果园、密林、巨石、草地和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目之所及,但见形态各异的木化石、小型冷杉和日本矮雪松——颜色有青有黑、树干有方有圆,还有竹子等物种。在对这些美丽的中国园艺标本观察良久之后,我们才打道回府。”

    笔者猜测,美魏茶文中描述的园林可能是“林宅”的花园,位于现在海曙区镇明路紫金巷。林宅是宁波现存最为完好、精美的江南砖雕式老宅,2013年3月被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在林宅的西南隅辟有小花园,仿照晋代王羲之《兰亭序》中所书“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的诗意,构筑兰亭、假山、水池等,虽于方寸间经营景物,却有山川湍波、曲径通幽之感。花园石壁上还嵌有明董其昌书、陈继儒题跋的《兰亭序》贴石两方,极为珍贵。美魏茶的介绍也是目前所见西方有关林宅的最早记述。

    在回程的路上,美魏茶又拜访了城内一位唐姓富绅,再次见识到了宁波人对外国人的好奇:“唐先生以画菊花闻名。他既威严又和蔼,他家中的女眷好奇地想窥视我这个陌生人,她们或许从来没有见过洋人。但是,按照中国社会的规矩,当然不可能将我介绍给她们认识。这些可爱的女子们就在窗户纸上钻个眼,通过这个孔来偷窥,以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唐先生察觉到了,却没有阻止。”

    1843年1月10日,美魏茶在张大夫的陪同下,拜访了李宅。他这样介绍宅子的主人:

    “李先生此前曾在安徽担任文官,在上一次的战争中(指鸦片战争——译者注),他在绑架(英军)一事上表现得引人注目。李先生有时还兴高采烈地说,在那个夜袭占据宁波城的英国军队的难忘时刻,他早已在北门外安放了一尊中式火炮,用来骚扰停泊在慈溪江上的哥伦拜恩号(Columbine)战舰。他依然坚持战争,并且说,目前和平或许会维持,但在不久的将来,还是会有一场势均力敌的激战。尽管出于爱国心而反感英国人,但他对我们却很慷慨大方。我此后常去拜访李先生,而对方也会回访。他还坦率承认,鸦片战争期间,从一个曾在定海受雇于我、但已于1842年4月被捕获的中国少年口中获得情报,并且已经筹划好如何来劫持我。”

    这位李先生应当指的是李维镛。据中方史料记载,他是宁波府鄞县人,曾任安徽县丞,后被革职回乡,鸦片战争爆发后投效军营。1842年3月10日凌晨,清军在浙东发动反击战,力图收复被英军盘踞的宁波、镇海、定海三城。李维镛也参与了此次战役,他和舒恭受等人奉命率火攻船先期于各小港内隐藏,准备等到清军发起总攻时,一齐撑出,“逼近逆夷大船焚烧”。当然,这种战法只是对《三国演义》赤壁之战的模仿,结果是英军毫发无损,清军沿江营寨反而被烧。此外,李维镛所说在城外设置火炮袭扰英军应该是确有其事,根据英方记载,3月10日零时30分,停泊在宁波城外的英舰哥伦拜恩号,突遭两下炮击,而后又毫无动静,不过英军没有将这炮击当作是敌军攻击,而是将其分析为“很可能仅是一个信号”。

    李维镛所居住的宅院,位于现在海曙区马衙街30号,原被称作“荣禄第”,属于李氏家族。康熙年间,李家先祖李涵最先搬到此处,李涵曾参与平定“三藩之乱”,又随福建总督姚启圣收复台湾,后官至中军副将,故这所宅地又名“李都督宅”。李维镛是李涵的后人,美魏茶不仅在其家中做客,还有机会参观李氏宗祠,他写道:

    “在我们离开这位绅士的宅院之前,他领着大家来到李家祠堂。墙上挂着其先祖的画像。中国人在向他们逝去的亲朋表示虔诚的敬意时,总是把他的画像挂在祭坛或者祭台上,以代表被他们所祭拜的那个人。但是这幅画与其说是肖像画,还不如说是乱涂乱画。有些画家的唯一职业就是制作这种劣质画作,然后再卖出去。因此,这类绘画作品中的风格、服装和特征都是一致的。由于李氏先祖和其子孙的地位,我们在这位绅士的家族祠堂里所看到的画像水平要比一般画像的水平高些。不过画中的人物还是显得呆板僵硬,让人怀疑是否能够展现真实的风采。我们被告知,人物身上所穿戴的衣服和饰品都要与其原来的地位相符(因为有些人生前曾在政府中担任高官),与放在逝者棺椁中的衣饰形制完全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的服装一定是很华丽的,而且女性的装饰品也特别昂贵。”

    这不是美魏茶第一次参观宁波的祠堂。他在1843年12月22日,受邀参加一位江先生的寿宴,而宴会的举办地就是在江家的祠堂,他描述道:

    “在名望高的家族中不难看到家庙,甚至宗祠。祠堂中不仅供奉神灵,也有祖先的牌位。亲族聚会时便开放祠堂,江先生在其府邸旁的小祠堂里招待朋友以及祭拜逝去的亲人。江先生的宅子就像是一个绝妙的博物馆,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这位老富翁周游了全国各地,家里藏有一大堆的珍宝,但他毕生的爱好却是搜集外国的新奇玩意,将它们成组地放在各个房间里。他有一些整洁美观的小房间,内部按照他在广州所学到的西式风格进行铺设,台灯、枝形吊灯等物件全部都是舶来品和西方样式。府中还有一个小园子,里面精心布置着人造石、洞穴、小桥、池塘,种植着各种各样的乔木、灌木、绿植和花卉。晚宴开始前,主人家领我到宾客满座的祠堂大厅,祠堂中间由木栅隔开,以便将宾客与表演者分开,到了一定时间就开始表演。为宾客布置的这块区域恰到好处,椅子上铺着镶有精美毛边的绯红色坐垫,各个茶几上都备有茶水和甜食。大厅两侧安放着优美的大理石装饰,墙上挂着精妙的卷轴作品,在中国人看来,这些都是一流的画作。头顶悬挂着玻璃灯,里面红烛高照,映照出玻璃上有趣且极为滑稽的图案。这些拙劣的画作勾勒出西方人的形象。男人、女人和孩子们的身材比例都很不相称,姿态笨拙,穿着奇怪的衣服,所有人都顶着一头红发。……大厅里热闹非凡,每个人都显得兴高采烈。男宾客们身着最华丽的服饰,有家仆伴其左右;他们谨遵中国礼仪,表现得彬彬有礼。而在木栅的另一边却是令人诧异的一幕——有一群粗鄙不堪、衣不得体、喧哗吵闹的人。……江先生祭拜完祖先后,演员们便登上舞台,他们很年轻,不超过十六岁,有些还不到九岁。他们的服饰典雅,有些甚至算得上华美,这些服饰都是仿制的明朝宫廷服装。表演分为几幕并有音乐伴奏,对我而言勉强可以接受。不过,由于跟不上演员们的语速,我基本上对他们表演的主题一无所知,但看得出这出戏是有悲有喜的,他们在舞台上使用的是官话。对于一个外国人来说,当他观察了舞台上娇美的女性形象,听了她独特的哀鸣腔调,瞥见她优雅的小脚,注意到她踩着小碎步的扮相身段,会完全认为这确确实实是一位女子在表演。但当演出结束后,看到换回日常装束的演员时,他一定会吃惊地发现,原来这些人都是男儿身。”

    在中国传统社会里,祠堂是祭祀祖先和先贤的场所,也是维系宗族关系的重要纽带,家族中的许多重大活动也在祠堂中举行,比如美魏茶所参加的寿宴。根据文中内容,笔者推断美魏茶所参观的这个祠堂应该是位于现在海曙区偃月街的“江氏宗祠”。此处原名“李尚书第”,是明朝崇祯年间曾任礼部尚书的李康先的府邸,后由从徽州歙县迁居鄞县的江氏家族购入,改建为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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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