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

    我出生在江南水乡，未曾有过狩猎的体验。今年3月底至4月上旬，受澳大利亚定居多年的朋友的邀请，去了一趟他在澳洲的农庄狩猎，有幸让子弹飞了几回……

    朋友家在悉尼，农庄却在距家200公里的古尔本乡下。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农庄像是一个环境幽静的世外桃源，撩拨得我好奇心直窜。我问他，什么时候去农庄？朋友漫不经心地说，就明后天去吧。

    3月29日下午，朋友驾驶日产丰田越野车，载着我们前往古尔本农庄。车辆在悉尼市区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才驶上高速公路。澳大利亚的高速公路不收费，设计人性化，允许司机犯下南辕北辙的路盲错误时，可以找一个路口掉头返回，所以澳大利亚高速公路中央隔离栏不封闭，车辆可以穿行。越野车在高速公路古尔本出口下来后，转入一条近郊公路，又费时半小时，终于到达农庄。古尔本的气温比悉尼低，寒意凛冽，但我一想到有袋鼠可打，兴趣盎然，因为在高速公路行驶途中，已看到几头袋鼠大胆地穿越公路，不惜以身殉职。想到袋鼠如此拙笨又不知天高地厚，子弹飞时，它还能逃之夭夭？

    在晚霞的余晖中，农庄山峦起伏，绿草如茵，有河流、池塘，还有野鸭、飞鸟、袋鼠和袋熊等知名和不知名的动物。此时，浓郁的树木花香浸漫我的周身，呼吸着空气中飘荡的负离子，连肺腑都感到透彻的快感。不久，朋友背着两杆枪来了，一支冲锋枪，一支长枪。澳大利亚政府允许私人拥有枪支弹药，对那些擅自闯入民宅或私家领地并不听警告者，可以枪支侍候。

    朋友的农庄有近4平方英里，相当于老海曙区大小。农庄内除了区域分隔的铁丝网，还有公寓、水泵房、车库、仓库、剪羊毛房等附属设施。当我端着枪乘坐朋友的车上山寻找袋鼠时，一大群毛发黝黑的牛闷声不响地跟来了，随后还有羊群，牛的耳朵上别有标识。朋友说牛羊识得他的车，因为澳大利亚政府对农庄有优惠政策，超市的面包接近保质期时，农庄主可以廉价购入，给牛羊当点心。牛羊也许以为美食又来了，围着车静静地等候，一直不愿散去。

    农庄内青草嫩绿郁葱，山坡上还野蛮生长着蘑菇等真菌类植物。此时我忽然意识到，农庄和农场还是有区别的，农庄具有私人管理性质，而农场是集约化管理，差别在于前者精耕细作，后者大棚育菜。你想想，农庄的牛羊吃青草和真菌类植物，不但营养好，而且还可以在广阔的天地中奔跑、散步，享受美好环境，快乐而健康。我终于明白我在朋友家吃到的牛肉，缘何味道鲜美堪称一流。

    不久，我们发现在山冈上跳跃着一大群袋鼠，我急不及待地持枪瞄准、射击。一声枪响后，却是空枪，袋鼠们一逃而光。此时，我看到池塘里有一大群野鸭，就竖枪射击，可硝烟尚未消去，池塘上除了留下的几片羽毛在微波中打转，野鸭全无踪影。渐渐的，天色暗沉下来，朋友把车停入车库后，又带着我们悄悄地摸上去寻找袋鼠，走了十多分钟，竟发现不远处有一只袋熊在颟顸爬行，我持枪射击，电光火石间，却不见了袋熊，去现场查看，只看见一口洞穴。朋友说，袋熊是在你开枪的那一刻，已潜入洞穴。

    天黑了，山的轮廓已淹在黑暗中，农庄内除了树木被风吹起的沙沙声，沉睡般的寂静，眺望周遭，没有人影，一种荒凉的空旷感油然而生。回到公寓吃了晚饭，已是万籁俱寂，我们就关门入睡。

    第二天，气温骤冷，我们顾不上吃早餐，就步行上山打袋鼠。朋友说，在澳大利亚的国家公园或国家管辖的土地上，是不允许打袋鼠的，而私人农庄内，则可以打。一路上，袋鼠像在挑衅我们，成群结队地出现，但它们也很警觉，我们一接近，就“嗖嗖嗖”地往大山深处奔跑，连子弹也跟不上它们的速度。我们佝偻着背，大气不敢喘一口，蹑手蹑脚敛声屏气地前行，千方百计地想靠近袋鼠群。朋友管理农庄多年，又有狩猎经验，他干脆匍匐向前，找到一个最佳射击位置后，一枪打去，大群的袋鼠逃遁后，我看到有只袋鼠在山岗上挣扎。

    “袋鼠打着了，打着了！”我呼喊，接着和朋友疾步奔去。走近一看，受伤的袋鼠黑灰色，分量毛估估有八九十斤，犹如一头结实的小牛犊，后腿粗壮颀长，一条长尾巴扫把似的剧晃。这时，它挣扎着起来，双眼惊骇地望着我，低沉地吼叫，声音就像是鼻音或从喉咙底发出来的，虽不响亮，却有亡命一搏的尖锐和愤怒，我害怕地后退。这时，落在我们身后的同行贝先生也赶到了现场，朋友要我尽快送别袋鼠。于是，我就大着胆射击，一声枪响，子弹不偏不移地嵌入袋鼠的脑袋，它无声无息地躺在乱石岗上。

    朋友说，在农庄打到袋鼠后，只割取袋鼠的大腿、尾巴，留下的遗骸就抛弃山上，送给狐狸当点心。当他拿出匕首时，贝先生却自告奋勇要担任庖丁解鼠的角色。懂雕塑的贝先生了解骨骼的分布和解剖，他居然把随带的瑞士军刀玩得出神入化，一会儿就妥妥地把袋鼠的两条后腿、一条尾巴割下。

    当天近中午，雨后初霁，贝先生把袋鼠的后腿、尾巴吊在公寓旁的架子上，独自操刀把皮剥个精光。剥了皮的袋鼠后腿看上去比猪腿要大，肉质鲜红、厚实，装入塑料袋放入冰箱冷藏。吃完中饭，我们就带上速冻的袋鼠返回悉尼。

    袋鼠肉经热油爆炒，加入香料和胡萝卜炖熟后，异香扑鼻。我起先只敢浅尝辄止，毕竟它是鼠肉啊！后来看到贝先生大快朵颐好不惬意，我就过了心理关，挑肉精块大的吃，还和贝先生一样喝汤。渐渐的，我吃出了袋鼠肉鲜美的滋味，它看似牛肉，却比牛肉细、滑、松、嫩，也没有膻味，这是我在澳大利亚吃得最舒服的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