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奔流

    路

    我们向草原进发。

    这个高原小城其实就建在草原上，只不过因为近年新造的楼房日益增多，在城里就少了草原的气息。

    开始的路和在任何城市里所见的一样，宽阔、平坦，车轮碾过，毫无声响。但转过一个街角，路就开始变得狭窄，好在行人稀少，车子照样可以开足马力，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也就在突然之间，视野变得开阔，草原就在眼前。但与此同时，车子却变得缓慢。先是一群牛出现在路上，然后是一群羊跟在后面，悠然懒散地从车前横穿而过。车子重新起步，但开不了多久，又有一群牛或是一群羊出现在面前，于是车速再次放慢。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开车、停车，停车、开车，这个过程，好像是为了调适旅人的心态，我们的心情慢慢变得散淡，不再那么急切。我转身望着车窗外绿色绵延的草地和缓缓流动的白云，思绪竟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扬鞭的牧人，正跟在羊群的后面，在草坡上诗意地游憩。

    慢慢的，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崎岖不平，最后索性没有了规定的路径，越野车碾过草棵径直朝草原深处驶去。这时，我们已经远离城市的喧嚣，所有琐事和烦恼都已抛在身后，情绪被车子高低起伏的节奏所带动，升腾起一种原始野性的冲动，思想被草原无边无际的气势所引导，一点一点地朝着充满绿色的方向延伸。

    草

    我们站在草原上。

    七月的草原，草已经很深了，双脚一落地，就被草们所淹没。这里的草超出了我对草原的预想。在我的想象中，草原应该就像见过的城市草坪，或者是足球场那样，草叶细细的、柔柔的，看上去整齐划一，摸上去丝绒般滑顺，早晨的阳光照耀着，露珠在草尖透出晶莹的光。不！这里的草是随性的，也是棘手的，有的高，有的矮，有的粗粝，有的纤细，是那么的无序和杂乱，却又是那么的生机盎然。当我俯下身子，从草丛中拔起一棵草，看到它细细的根须，感到了草们的柔弱和渺小；当我起身远眺，无数的草、无数的绿色被集合到了一起，恍惚间，却又似看到了我家乡的大海，辽阔无垠，在风的吹拂下，掀起拍岸的浪涛。是啊，强大和弱小并没有绝对的界限，从石缝中渗出的涓涓细流，能汇聚成洪水决堤裂岸；毫不起眼的沙粒，能堆积出沙漠湮城没都。站在草的深处，和草们亲密相处的时候，就会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河

    我们看到了草原上的河。

    这是一条窄窄浅浅的河。不知道它源自何处，也不知道它流向哪里，从河滩左右弯曲的姿态，可以看到河水随着季节改道的痕迹。

    我们来自江南水乡，那里河流密布，水道纵横。家乡的河啊，都被高高的堤坝框定着，河水规规矩矩地流淌，就像听话的小学生，不会越雷池半步。草原上的这条小河，却完全是原始的，处于野性状态，清亮的水在蜿蜒飘逸的河床里自由自在地流动，就像不谙世事的孩子在原野上奔跑，步履矫健，活泼而灵动。

    小河臂弯环绕的地方，绿草似乎更加茂盛，草丛中点缀着红色、黄色、紫色的花朵。小河旁边的山坡下，有牧民搭起的一顶白色帐篷。我们到达的时候，正好看见有羊群涉过河水去草滩吃草，牧羊姑娘提着木桶从河里汲水，帐篷顶上升起一缕牦牛粪点燃的炊烟。同行的朋友随手拍下这一景象，发到朋友圈，一时间就获得了不少的“赞”。

    歌

    我们听见了草原上的歌。

    这歌声来自远处，高亢的、绵长的，但又好像就响在耳边，呢喃着，诉说着，再仔细倾听，这歌声就发自我们的内心。

    在七月的草原，风，就像远古的语言，虽然听不懂但教人感动。在风的鼓动下，花与草似乎有了灵性，身姿摇曳，舒展妙曼，甚至有些妖娆，就像湖面上的芭蕾，令人陶醉。极目远眺，山高云低，天宇浩渺，绿色的草滩上，棕色的是牦牛，白色的是羊群，马匹在肆意奔跑，这时，我们就有了放开喉咙高声歌唱的冲动。不必讲究发音技巧，也不用区分是藏族民歌还是蒙古长调，尽可以随心所欲，或激烈粗犷，或悠扬舒缓，甚至是高声喊叫。每一声歌唱都是自然的真实的表达，每一声喊叫抒发的情感都能直抵灵魂。

    草原上的旋律随风传送，我们的歌栖落在草叶与花瓣之上，停歇在山坡与河流之间，留下悠远的回声。即便已经离开草原很久，在都市的深夜，那一声声歌唱，仍然会从我的记忆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