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妍捷

    影片《检察方的罪人》带着“悬疑犯罪”的烙印，连着整体的内容都是紧紧围绕“找寻到杀害都筑夫妇的凶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法律制裁”这条主线来进行叙事。但有意思的是，本片其实并没有花费大量的篇幅来展示侦破案件的过程，反而采用了直截了当的线性叙述方式，在开篇不久就公布了几个嫌疑人的姓名：杂货店店员松仓重生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日常喜欢看赛马类报纸的他，曾经向都筑夫妇借过钱来参与赌马，案发前有目击者见到松仓在死者家门前长时间逗留，而他曾经的少年犯身份更加重了警方的怀疑。混混弓冈嗣郎与死者也有财务上的纠葛，同样拥有杀害都筑夫妇的合理动机，而他自己也在一次大排档消费时，借着酒劲亲口向身边的客人炫耀过自己拔刀刺死都筑夫妇的经过，当众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谁才是真凶？面对凶器缺失，甚至连一枚指纹和一只鞋印都没有留下的现场，东京地方检察厅刑警部的检察官们只能靠讯问的技巧来锁定凶手，来维护自己心目中的正义。因此，与其说《检察方的罪人》讲的是一个破案的刑侦故事，倒不如说这是导演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剖开主角们的内心，解读在人性面前正义的抉择，而这种解读，在全片的起承转合中，又带有导演内心的纠结以及批评的立场。所以，这部电影里的剧情并不是普通的关于追寻真相的探案剧。它更像是体现一种具有符号意味的“绝对正义”，却让人觉得无比惋惜和忧郁，甚至还蕴含着一丝“特别体面”的无奈感。

    影片从一开始，就确立了这种严肃行文的风格，简洁明了交代了最上毅检察官在做导师时，教导年轻的检察官们要遵循法律程序这一基本原则。当时坐在底下的热血青年冲野启一郎，也笃信法律会解决一切纷争，他以最上导师为榜样，认为好检察官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坚信正义的人。两人再碰头时，最上最要好的朋友丹野和树深陷政治丑闻，即将接受法院的审判，最上只能偷偷去酒店的房间与丹野见面，一起怀念二十三年前两人和十六岁的小姑娘由季作伴时的美好大学生活。表面上开着一家豪华酒吧的老板诹访部，前一秒还被最上请到检察厅来接受冲野的询问，出了检察厅后没多久，诹访部就跟最上秘密碰头，表示愿意永远做他的奴仆。如愿调到东京地方检察厅刑警部任职的冲野终于成为了最上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将，与美女事务官橘沙穗一起共事，却不知道她其实是某新闻媒体的卧底记者，只想得到检察官违法犯罪的证据。

    影片的主体部分还是围绕着检察官们为破获都筑夫妇被杀一案，多方搜证部署，让罪犯认罪展开。不过导演显然只是借助几个嫌疑人的背景来刻画人性，表达他对正义的看法——总的来说，电影试图通过最上毅这类人和冲野这类人，探讨着一个问题：正义诚可贵，然而当法律无法惩罚恶人时，绝对的正义又是什么，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正义放弃一切？

    最上毅是绝对正义的吗？在处理丹野的事情时，最上基本保持着公平与公正的态度。他深知好友跳楼自杀的原因同好友的妻子和父亲参与极右翼组织有关，为了秉承丹野的遗志，不让日本走回二战前军国主义的老路，最上将丹野生前收集的资料全部透露给媒体，不让丹野的岳父一家得逞。听到诹访部要替自己杀掉松仓的请求时，最上也保持着理智，果断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守住了一个司法人的底线。但仇恨还是让最上踏上了犯罪的道路：面对二十三年前杀害由季的凶手松仓，在得知过了诉讼期无法用法律手段为由季复仇后，最上千方百计引导冲野将松仓当作杀害都筑夫妇的真凶进行逼供，甚至找寻各种合理罪名延长其拘留时间——他似乎忘记了检察官对事不对人的准则，忘记了一码事归一码事的道理；最上向诹访部借了车和手枪，带走了本案的凶手弓冈并将其杀害，似乎是一种“为民除害”的行为，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得到弓冈手里的凶器，并嫁祸松仓——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又何尝不是在践踏生命，践踏法律的尊严。

    自诩要做一个正义检察官的冲野，也没有做到绝对正义。他的非正义来自于他性格中的懦弱和对最上毅的崇拜。他从未怀疑过最上的判断，所以一开始他就很容易被最上误导。为了让松仓认罪，冲野甚至用人身攻击的方式来击溃松仓的心理防线。好在，冲野后来还是听了橘沙穗的话，发现了案件的漏洞，不仅辞去了检察官的职务，还暗地里帮助松仓免除了牢狱之灾。

    事务官橘沙穗进入检察厅的动机是不纯洁的，她只想找到检察官的违法违规的证据，写完自己的书稿。但面对松仓的冤枉，橘沙穗还是选择告知冲野，在自己的身份败露辞职后，仍旧愿意和冲野一起帮助松仓翻案，并提醒冲野守住底线。

    人性面前，何谓绝对的正义？电影直到最后也没有给出最终的答案。不过《检察方的罪人》还是用波澜不惊的结局和不动声色的抒情，为观众讲述了一个触及人心的“正义”，充满力量且扣人心弦：背了两条人命的松仓被诹访部暗地里派出的手下撞死街头，真凶弓冈被最上枪杀埋尸，最上依然做着检察官，冲野与橘沙穗的爱情修成了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