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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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2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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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树下 □陆仲绩

    要下雨了,天气预报还说是“暴雨”。

    老伴提醒我,快去给窗台外的紫薇花拍个照,不然雨打花枝落,不要说没有告诉过你。

    祖母(宁波人称为阿娘)一直把“紫薇”称作“紫荆”,其实是有差别的,如今叫惯了改口也难。这棵紫薇花源自老家的庭院里,绿莹莹的杨柳树下一片红霞艳丽的烂漫。到了上海这块小小的新地方,虽说一直心属所依,然而已经有好些年头没有好好绽放了。

    “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春分过后,下了决心,翻盆、施肥、遮荫,还腾出一只较大的盆子扦插了几株,以防被颠覆。金石所开,扦插的那几株早早伸出了嫩芽,还长出黄豆般大小的花蕾。这些天真是老株新盆都开始争相吐芳的时候,可天要下雨,谁能拦得住?

    记得以前走在老家的小巷,一条水沟蜿蜒依附着狭长的青石板路,两边高耸的粉墙黛瓦。一个半人多高的围墙,斑斑驳驳的苔痕和扭扭歪歪的水迹,墙上不时挂下几株不知名的小草,远远就能醒目地看到一株株树枝挑露出墙,顶上一簇簇似旌红花,颤颤巍巍地摇曳着,似召唤殷殷切切,似撒娇楚楚动人。

    一声“吱吖”,厚厚的木门推开,就能听到阿娘有些等得急迫的喊声。放下行李,就上楼搬下摇椅。用井水冲一冲,用抹布擦干,再放在一旁晾一晾。这只摇椅的藤条已经油光发亮,好几处都有些破了,也只有等我这个大孙子来,才有人想到它。自从那株高大的杨柳树倒了以后,阿娘在旁边种了“蝴蝶花”,夏天时常迎来硕大的蝴蝶一起飞舞,还有几株矮小的四季常青的黄杨木树,这两棵紫薇树就成了庭院里当然的主角。

    读书的时候,常趁着放暑假回老家。待太阳西下,在青石板上倒几桶井水。庭院幽静,野草闲花,躺在摇椅上吃瓜,西瓜是在旁边的水井里“冷冻”过的;躺在摇椅上聊天,阿娘和亲戚们听我说,说什么不重要,我说的她们都爱听,她们说的我也都爱听……

    有一年暑假回乡,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阿娘急得要我去剃头,希望能看上去“清爽些振作些”。剃头剃到一半时,身上发痒,还想呕吐。听到消息,阿姑阿叔急忙把我搀到乡卫生院,打针吃药,折腾了半天,阿叔全程陪护,回家时就躺在紫薇树前的这把摇椅上。记得当时给了我一颗一个包装盒的“牛黄解毒丸”,让舒坦些了再服,后来我把它连着包装的油纸都一口吞了下去。没有噎着还算是万幸。

    有一年医生给了我三个月的假期,说是肺里有空洞。这个病当时乡下也没有特别的医疗设备,日子一长就忘了要注意什么了。阿娘本来就没有方向,那时我更是被阿娘宠得没了方向。去河沟抓鱼,去树上抓虫,后来大家把生病的事情都忘了,阿娘还帮我找了隔壁的渔民一起去海上捕鱼捉蟹。记得一次下海归来,累得说不出话,径直躺倒在紫薇树前的这把摇椅上,一张口嘴角就吐出白沫,把阿娘吓得。回到上海复查时,医生有些惊讶,重新做了分层拍片,说已经钙化结痂,应了一句当今时髦的话:乐观,与长寿相关。

    独树成景,孤盆成趣。窗台上那盆紫薇花经历了几天的下雨,枝条下垂,花瓣妍丽,依然郁郁葱葱,娉娉袅袅。

    隔草丛丛,似有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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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