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恬淡雅致的书房和中规中矩的中堂里的陈设，内房家具多了一些喜庆和世俗的气息，也更有生活气息。日前，我市十里红妆收藏家、民俗学者何晓道所著的《江南内房家具绘画》新书发布会在浙江书展上举行。

    该书对清代和民国时期浙东民间内房家具绘画进行了系统的回顾和总结，其研究让人耳目一新。作者把散落在民间的江南内房家具绘画予以集中展示，是对民俗文化的全面整理，这些家具绘画也是中国美术史上重要的民间遗存。

    什么是江南内房家具？其绘画有什么特点？带着好奇，记者专访了何晓道。

    兴起于清乾隆中期 风行两百年

    内房家具主要包括婚床、小姐床、衣橱、箱笼、绣桌等大件家具，以及鼓桶、提桶、果盘、衣箱等小件家具，一部分是旧时人家的媳妇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一部分是夫家置办的家具，内房家具归女主人所有。

    何晓道告诉记者：“江南内房家具绘画的脉络源于远古的岩画，传承了敦煌壁画色彩和线条的风格，经历了乡土民俗画千年的历程，其浓重的色彩有别于文人士大夫的清雅，始终秉承着喜庆热烈的绚美特色。”

    目前存世的内房家具绘画具有一定的体量，这些民间绘画富有居家生活情趣，更不乏浪漫爱情的题材，主要留存于江浙和福建沿海一带。

    内房家具绘画兴起于清乾隆中期，当时宫廷和文人士大夫中间盛行的繁复华美的审美也影响到了民间。风行近两百年后，内房家具绘画才开始衰落。

    在收藏内房家具的过程中，何晓道经过了20余年的反复比较研究，渐渐发现，床屏画中的粉彩画有着独特、自由、绚烂的绘画风格；而床前帐中朱红漆面上的勾漆描金绘画，有着精致、细腻、活泼和喜庆吉祥的特色，尤其是勾漆，泥鳅背状的立体线条凸显出画面的效果，朱底金面，色彩瑰丽的气息扑面而来。

    何晓道说：“老匠人告诉我，生漆勾勒时要有笔力功底。黏稠的生漆起线需要熟练的手法，才能画出流畅的线条和立体效果，这是绘画技法中的绝活。因此，在收藏十里红妆家具过程中，我特别关注家具绘画的收集，并建立了专题研究课题。”

    中国美术史上重要的民间遗存

    江南内房家具绘画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国美术史上重要的民间遗存，它的研究也是一个新课题。

    在撰写《江南内房家具绘画》一书过程中，何晓道选择代表作品时，不仅要求品相完整，更注重画作的技艺水平。多数匠师以画画谋生，技艺平平，能够作为代表作品被收录进本书的内房家具必须具备几个要素：一是作品有流畅的线条、明快的色彩、合理的构图、精妙的神情；二是匠师有独立的个性天赋，有独特的绘画风格和表现技法；三是画意题材罕见，这样的作品即使技艺略有不足，仍可以增加民俗风情。

    从内容上来说，内房家具绘画的题材大多是戏剧人物，生动的戏曲故事也是道义教育和美学教育的载体。这些故事通常是耳熟能详的，如三国和唐宋的忠臣良将，明清的历史故事则有些避讳。内房家具中目前没有发现宗教题材的，神仙形象主要是八仙、和合二仙等，手捧荷花，充满欢喜和吉祥的寓意。此外，祈求健康长寿、四季平安、多子多福的题材也较常见，象征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而琴棋书画、农夫耕田、儒生读书、渔夫垂钓等生活艺术化的写照也是充满了意趣。

    由于古代女子很少出门，同时又担任教育孩子的重任，因此内房家具绘画实际上还承担了文明教化、传承传统文化的功能。

    浪漫爱情也是常见的题材，比如《西厢记》《红楼梦》《拾玉镯》等故事就经常入画。相比于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仪，内房家具绘画则开放得多，家具中才子佳人的情爱画面比比皆是，或打情骂俏，或相思怀春，或坦胸露腹，说明了内房家具还有传播情爱的功用。因为在古代，延续子嗣是重要的职责。

    主要有勾漆描金画 和五色粉彩画

    书中530幅漂亮珍贵的图片，是何晓道在其收藏的数千片画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事实上，真正线条流畅、用色自然，笔墨简练精妙、色彩明快自由、神情逸致动人的古代内房家具绘画代表作，存世稀少，较为难得。

    内房家具绘画主要有勾漆描金画和五色粉彩画。

    用珍贵的朱砂、黄金、各种矿物颜料甚至宝石来作画是内房家具绘画的主要特点。内房家具的色彩大多是鲜丽的朱红，勾漆描金画直接在朱红家具上绘制，鲜红的底色和描绘的黑色漆线，加上贴金或描金的渲染，绚丽夺目，使得内房家具具有喜庆高贵的气质和吉祥热情的风格。五色重彩或套彩更是如同明代成化斗彩瓷器上的彩绘一般，绚烂而热烈。

    五色粉彩画主要用在婚床和小姐床的屏风、大衣橱的门面上，也用于内房家具其他器具的木板上。它首先要在板面上施粉底，也就是一种用桐油和生漆调制的白色的粉料。“五色粉彩画在白底上作画，线条勾勒和彩色画面渲染时，要求线条灵动，色彩以写实为主，或介于写实和写意之间。”何晓道介绍说，五色粉彩画首先用黑线或彩线勾出画面，然后涂上红、青、黄、蓝、绿等彩色。线条决定了画面的体积、神韵，色彩则决定视觉效果。

    粉彩画相比于勾漆描金画，画面更大，因此可以由更大的景物作为背景，布局上更加大气。粉彩画既有人物，也有花鸟，很多实物上不仅形体准确，而且神情丰富，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水准，不由让人赞叹古代匠师的高超技艺。“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人物的神情表现在画面之外，运用笔墨微妙的细节把握，是描绘传神意境的关键。

    由于年代久远，加上江南潮湿的气候环境容易导致油漆剥落等原因，现存的内房家具绘画多数画面模糊，或粉色剥落，或金面消退，或线条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这种斑斑驳驳的画面，如同千年敦煌壁画一样古朴典雅，依然是中国民间美术的宝藏。

    记者 陈晓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