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赓哲

    2019年12月28日下午，正值宁波图书馆新馆开馆一周年的日子，于赓哲做客“天一讲堂”，主讲“《颜氏家训》与颜真卿”。

    很多人是通过楷书“颜体”认识颜真卿的，历史上，颜真卿不仅是著名书法家，还是唐朝一代名臣，在“安史之乱”中曾率义军平叛抗敌。于赓哲教授从颜真卿先祖颜之推撰写的《颜氏家训》这本书开讲，详解了颜真卿耿直、方正的一生，以及颜杲卿一家“满门忠烈”的悲壮故事，由此也就能理解为何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被誉为“天下行书第二”。于赓哲满腹经纶，讲述中有故事、有细节、有点评，听得大家意犹未尽。

    人物名片

    于赓哲，武汉大学历史学博士，南开大学博士后。现任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曾在央视《百家讲坛》讲授《狄仁杰真相》《发现上官婉儿》《大唐英雄传》《开元盛世》《大唐巾帼传奇》。已出版历史普及读物《唐开国》《平衡的失败——唐玄宗的得与失》《她世纪——隋唐的那些女性》等。

    颜真卿三岁丧父 母亲以《颜氏家训》教育他

    唐中宗景龙三年（709年），颜真卿生于京兆府万年县（今陕西省西安市）。颜氏家族祖籍琅玡临沂（今山东省临沂市），自颜真卿的五世祖颜之推起，徙居京兆长安。

    颜真卿三岁丧父，由母亲殷夫人抚养长大。“所以说，颜真卿的铮铮铁骨和耿直性格，不大可能来自他的父亲，而是来自母亲的教育。而他母亲所秉持的，就是《颜氏家训》的教诲。”于赓哲说。

    《颜氏家训》是南北朝时期颜之推写的一本家训，内容非常丰富，上至忠孝节义，下至各种生活细节，无不谆谆教诲。“而且，书中语言平和，通过身边事例来讲道理，可谓字字珠玑。”于赓哲介绍，颜之推认识到家庭教育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亲笔撰写了这部家训，传诸后世。颜家在这部家训的激励之下，忠贞之士、豪杰名士辈出，如唐初大儒颜师古，中唐时期的颜真卿、颜杲卿。一直到宋元时期，颜家还不断涌现人才。历代的人们都对这部家训推崇备至，称其为“古今家训之祖”，后世很多家训都是受其影响而写的。

    “我们今天讲《颜氏家训》，并不是希望大家也以这本家训教育自己的孩子。《颜氏家训》里的很多思想放在今天看已不合时宜，那个年代的价值观不能用今天的标准去衡量。但话又说回来，《颜氏家训》中有些精神内核现在是完全可以继承的，比如对为人的要求、对坚持原则的要求、对才学的要求等，这些东西，不管历史怎样发展，是永远需要的。”于赓哲说。

    有才有德能文能武 他的一生正直光明无污点

    颜真卿25岁中进士甲科，27岁任校书郎。“校书郎虽然级别不高，但往往由进士当中的才俊担任，是很有荣誉感的一种官职。由此也可以证明颜真卿的才华。”

    之后颜真卿又任监察御史，奉命巡查河西、陇右。当时这一地区有冤狱，一直没有断案，天又干旱，颜真卿来了之后拍板审决冤案，结果凑巧天也开始下大雨，当地老百姓欢欣鼓舞，认为是颜真卿审理冤案使得天地通合，把这雨称为“御史雨”。

    不久颜真卿就被提拔为侍御史，成了唐玄宗身边的近臣。但是好景不长，他得罪了杨国忠。杨国忠在玄宗面前进谗言，于是颜真卿被外派为平原郡（今山东德州）太守。

    “平原郡接近河北安禄山的大本营。此时安禄山的反意已很明显，事实上，安禄山的谋反之心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唯独皇帝一直被蒙在鼓里。”颜真卿考虑到平原郡届时将处于战争前线，便开始密谋军备。他以连日阴雨、城墙损坏需要修理为名，加固城防，秘密积蓄粮草。

    没过多久，安禄山果然叛乱。颜真卿秣马厉兵，决心要有一番作为，他派人秘密前往长安，向唐玄宗报告消息。当时河北二十四郡不战而降，唐玄宗正在悲叹河北无忠臣，接到颜真卿愿意在敌后举兵的报告，他惊喜地说：“朕不识颜真卿形状何如，所为得如此！”（《旧唐书》）。对此，于赓哲点评：颜真卿曾担任过侍御史，与唐玄宗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唐玄宗居然说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综观颜真卿的一生，“他和王阳明有一点很像，那就是一生中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这在中国历史上是少有的。”于赓哲赞叹道。

    颜杲卿满门忠烈 《祭侄文稿》充满悲愤之情

    颜真卿杀了安禄山派来的使者，正式向叛军宣战，很多地方纷纷响应。“河北二十四郡本来都投降了，当时起来响应颜真卿的多达十七郡，尤其是颜杲卿举兵响应，让颜真卿欢欣鼓舞。”

    颜杲卿是颜真卿的堂兄，曾是安禄山的部下，安史之乱时，他与儿子颜季明守常山郡。

    颜杲卿一开始因为害怕，也投降了安禄山，安禄山赐他“衣金紫”，放他回去继续担任常山郡太守。但这时候，《颜氏家训》的作用体现出来了。

    走在半路上，颜杲卿觉得自己违背了家训，“他一路无话，部下袁履谦跟着他。忽然颜杲卿转过头来，指着安禄山赏赐的衣服，对袁履谦说：‘何为著此？’（《资治通鉴》）咱俩为什么要穿这样一身衣服？当即决定与安禄山决裂。”

    非常悲壮的是，颜杲卿之后不敌安禄山派来的史思明，在决战中被俘。押至安禄山面前，颜杲卿仍不屈服，把安禄山反驳得恼羞成怒，“结果安禄山把颜杲卿等人绑在桥柱上，用凌迟的办法，一点一点地剐他们身上的肉，颜杲卿等人一直到死都大骂不绝，非常壮烈。”于赓哲说，颜杲卿一家死于战场和刑场上的多达30余人，称得上满门忠烈，这其中包括颜杲卿的儿子颜季明。

    “颜季明就是颜真卿《祭侄文稿》中写的侄子。颜家30多人壮烈牺牲，为什么颜真卿只祭颜季明？因为颜真卿后来寻找兄弟一家尸骨的时候，只找到了颜季明的。由此大家也能理解为什么《祭侄文稿》这幅书法作品充满了悲愤之情。试想，自己眼前躺着侄子的尸骨，兄弟一家为国尽忠，颜真卿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祭侄文稿》的？”于赓哲解读说，“《祭侄文稿》不仅写得气势磅礴，而且有多处涂改，能够看出书写者有强烈的情绪在宣泄，和我们平常见到的四平八稳的颜体字很不一样。”

    ■于赓哲荐书：

    一、《颜氏家训集解》

    作者：颜之推（著）  王利器（注）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推荐理由：中国人自古以来注重家庭教育，撰写于公元6世纪末期的《颜氏家训》不仅是中国的“家训之祖”，也是被颜真卿、颜杲卿等颜氏后人所证明了的一部很成功的家训。有些家训也许在今天看来已不合时宜，但一些精神的内核是完全可以继承的。看看这本家训，对现在的家长教育孩子会有帮助。著名学者王利器编订的注解，收集了历代对《颜氏家训》所作的可信注释，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这本书。

    二、《剑桥中国史》

    主编：（美）费正清等  译者：杨品泉

    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推荐理由：这是一套完全由西方学者撰写的中国历史，沿袭西方汉学研究一贯坚持的严谨作风，广泛引用文献材料，注重文献的辨伪和考订。该书在许多历史问题上提出了新的观点和质疑，也许有的问题是我们早已习以为常而从没有考虑过的。这些来自另外一种世界观和价值观的东西，可以丰富我们的思想和开阔我们的视野。

    ■讲座预告

    《从大地之书到纸质之书》

    时间：1月4日（周六）14:00

    地点：宁波图书馆新馆一楼报告厅

    主讲人：朱赢椿，书籍设计师，南京师范大学书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江苏省版协书籍装帧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最美的书”“世界最美的书”奖获得者。主要从事书籍设计、选题策划及创作工作，策划并设计的图书《不裁》被评为2007年“世界最美的书”。

    《手机摄影之美》

    时间：1月4日（周六）9:30

    地点：宁波图书馆新馆一楼报告厅

    主讲人：毛社军，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中国通信摄影协会副主席、畅销书《手机摄影之美》作者。有关手机摄影主题的讲座在多省获得很好的评价，多部摄影作品获得国内外摄影大赛奖励。

    本版撰文 记者 俞素梅

    摄影 记者 周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