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寅旭母亲给儿子的信。

    疫情拉长了思念的距离。在那些不能见面的日子里，在经历了焦灼、惆怅和思念之后，很多人选择了最原始的表达方式：写信。

    那些一时说不完、说不出口的话，那些电话里一言难尽的牵挂和担心，那些在重挫之后又破土而出的信心和希望，都在一封封信里传达。

    于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们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信——

    牵挂和唠叨

    一位母亲给儿子写信。

    从信中看，她大概和很多母亲一样，一边强调“工作要紧”，一边盼着儿子回家，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思念，于是絮絮地解释着——

    “这是你转制之后不在我们身边时间最长的一次，有好几次你爸总说已经转制了怎么还不能回家，问我儿子什么时候回来，我知道其实是你爸想你了，怕打扰你工作，就给你写了封信。”

    她儿子叫王寅旭，原本在边防派出所工作，一个月回家一次。到北仑公安分局工作后，每周可以回来，可后来半个月不见人影。

    她在铺天盖地的疫情消息里悬着心，想问，又不敢问，直到在新闻里看到儿子，看到儿子瞒着父母去铁路宁波站值守，看到他连续3个小时面对面劝说湖北籍乘客……

    做母亲的牵肠挂肚、心惊肉跳，可落到笔下，也不过是几句唠叨：“做好工作的同时也要注意安全，做好防护措施，我们在家会好好的别担心。”

    一位老师给学生写信。

    省疾控中心驰援武汉小分队成员潘劲出发前，发消息给他的老师——宁波大学医学院教授张莉娜：“一定不辱使命，为母校争光”。张莉娜瞬间湿了眼眶。一周后，她给这位得意门生写了信，一边回忆着他毕业前的样子，一边像母亲一样唠叨：“一定要平安归来！”“一定一定保护好自己！”

    “讨厌”和“原谅”

    一群孩子在这个超长寒假，给在“战场”上穿着白色盔甲的父母写信。

    “我讨厌疫情，那是你无数个双休日的缺席才换来的属于我们仨的春节三天假啊！”

    这个叫王炳钧的男孩太失落了，如果爸爸不是市第一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医生，“我们应该在丽水美丽的梯田边，在葱绿的龙泉山畔，摸着云看着夕阳的！”

    宁波中学女生陈妍把她的失落写得更文艺些：“我们一家人站在门口一直望着，直到你的背影被吞没在无尽的黑夜里。家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有巡回的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走向新的一年。”

    可他们都是医生的孩子，习惯了失落，也早早地长大。

    王炳钧大气地宣布：“我原谅你不能陪我了！”四年级的他俨然已是个暖男：“今天早饭是我蒸的馒头和小笼包，还有煎鸡蛋！你吃得可香？”

    陈妍的爸爸不敢再进家门，在楼下喊着她的名字：“小宝！让爸爸看看。”“爸爸我在这儿！”

    “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我们相互看着也只是傻笑。”写到这里的时候，陈妍又一次谅解了父亲的缺席。

    反思和感恩

    给孩子写信，大约是老师的良苦用心吧。学校不是超然于现实的封闭场，学习也从不局限于课本，疫情就是最真实丰富的教材，很多认真的教育工作者不约而同地给学生写了信。

    万里教育集团董事长应雄理解孩子们的焦虑，“毕业、交换、海外申请，每一件都是人生的大事。”但是，“人生不会因为几个月而改变航向。”

    他希望孩子们“得以沉静、浸濡哲思、自我净化”，既要用批判性的思维理性地看待疫情，也要相信“爱之花开放的地方，生命便能欣欣向荣”。

    效实中学校长裘建浩在信中思考：“这场争取生命的战斗，到底可以给我们哪些启示？”他希望孩子们“审视日常的生活态度”“感恩世界的全臂之爱”“过一种高级的精神生活”——

    除了读书作业，这种生活包括“和家人共处一室，围炉夜话，看着房间里慢慢升腾的热气绸缪缱绻”；包括“站在窗前，聆听天籁，关注着阳台上的植物何时可以浮泛葱茏葳蕤，丈量着穿透冬日阻碍的脚步”；包括在浮躁中净化心灵，在责任中担起使命。

    “远路”和“微光”

    随着企业陆续复工，很多企业家把给员工的公开信称为“家书”。这些信里，有风雨同舟的信心和力量，也有携手与共的温暖和希望。

    方太集团董事长茅忠群说，“危机如镜照见吾心”，他最在乎的是每位方太人的健康安全；恒太商业总裁胡芳园期冀伙伴们能重振旗鼓，“不放任自己在悲观情绪里沉浮，带着朴素的善意与执着的勇气投入到我们的理想和事业中。”

    公牛集团开工当天的公开信最实在，董事长阮立平承诺，虽然开工时间推迟，但不裁员、不降薪，“不用在意一时的得失和股价的高低，因为我们是一群走远路的人。”

    永新光学总经理毛磊的“永新家书”文采斐然：“虽然我们的力量微小，但是微光可以照亮微光，当所有逆行的微光连在一起，就会汇聚起势不可挡的无穷力量。”

    重视和尊敬

    有的企业写信，有的企业收到信。

    浙江亚太酒店物业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李永磊不会想到，给他们写信的人，是海曙区委书记、区长褚孟形。

    和冲锋陷阵的白衣战士们相比，那些小区的门岗、公司的前台、医院的保洁、写字楼的保安、车站的消杀人员，常常被忽视。但他们就像一座城市的“标配”，岗位总是在人最多最杂的地方，很多人还要出入最危险的隔离病房。有时他们自己也觉得理所应当。

    市里、区里的领导来到一线，从最基层的保安、保洁人员那里了解他们真实具体的困难，然后派志愿者缓解他们的管控压力，又想方设法缓解他们的口罩难题。

    亚太公司给海曙区委、区政府写了封感谢信。褚孟形书记很快回了信：“区委、区政府将一如既往支持和服务好物业行业，和你们并肩作战、共克时艰。”

    那张粉红的信纸鼓舞了很多人。在这场战“疫”里，每一个尽己所能默默付出的人，都应该被保护、被重视、被尊敬。

    爱和希望

    这一个多月里，还有患者给朝夕相处的医护人员写信，有医护人员给照顾自己孩子的老师写信，有老师给提供无私帮助的志愿者写信，也有志愿者给被隔离的患者写信……

    将来，当疫情成为遥远的记忆，伤痛逐渐淡去，写信的孩子为人父母，读信的青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我们还会记得，2020年最艰难的时候，自己给谁写过信，收到过谁的信；

    记得爱和希望，如何在字里行间传递；

    记得少女陈妍在信里描绘的那个春天：阳光落在枝叶间，毛绒绒的，风一吹，还会有铃铛样的声响，让人的心底生出细碎的暖意和蓬勃的希望。

    “楼下的玉兰花已经开了，希望你会和春天一起，回到我身边。”

    记者  樊卓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