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配图。 记者 胡龙召 摄

戴婆桥即景。 戴善祥 摄

    今年57岁的戴良维闭上眼睛，脑海中总有一幅画面。

    屋从山边起，门向湖上开。所有民居依山而筑，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幼年的他总喜欢在老墙门里转，一个墙门进去有好几进房子，绕得他晕头转向。

    早上还没醒来的时候，就听到鸟在叫。起来后一开门，就是湖。小朋友们喜欢到后山上去玩，砍柴，采野果吃。“小时候也没觉得怎么样，长大后去外面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家乡这么美”。当时只道是寻常。

    戴良维的童年属于东钱湖镇大堰村毛竹下，现在已经是一片停车场。最近，由他花费15年时间编纂的族谱即将付梓，“算是给这个地方留下最后一点记忆”。

    惊蛰时节，记者在陶公山见到了这位如今的东钱湖文化研究会会长，听他讲讲与故园有关的事。

    摇啊摇，摇到戴婆桥

    戴良维是鄞东翔凤戴氏后人，世居大堰。自从2004年故土拆迁，戴良维就存了一个念想，用笔下文字为往昔存一份血脉之归属。

    戴姓人，最关心与戴氏有关的遗迹。在今东钱湖西最开阔的后港大江上，玉泉路与云莫路交叉口附近，还存有一座戴婆桥。河道前接大堰，后通中塘河，东北有河道通往平水堰，“四周是广阔的河网平畴，气象万千，景致卓然”。

    戴婆桥是旧时莫枝与云龙间往来必经之路，也是东乡与南乡沟通要道，在地方上很有名气。据戴氏族谱记载，此桥始建于北宋初年，是戴氏先祖戴隆之娶妻，为方便新娘子过桥而建。

    工匠请新娘子取桥名，新娘傅氏取了个“万年桥”，说这桥建得好，可保万年。工匠们很开心，想着也该给新娘回报点什么，就在桥的另一边刻了个“戴婆桥”，祝她子孙昌茂。

    似乎应了这个喜悦的祝福，鄞东戴氏落地生根，不仅渐成地方大族，还形成众多分支，开枝散叶。大堰头、大岙底、方边、戴家岸、新河头、下王、韩岭、天童、咸祥、姜山，许许多多的戴氏均源于此。现代核物理学家戴传曾也是翔凤戴氏族人。

    除了戴婆桥，这位先祖还命名了戴婆岭，起于毛竹下清风亭，至大堰头方井跟，长约二里，青石板铺路，现全岭皆在柏悦会议中心用地内。

    修路通桥，这位先祖在族谱里留下了乐善好施的名声。

    今天的戴婆桥重修于民国初年，桥两侧的石栏板上刻有纪年，迄今也有百年历史。桥岸原有桥亭，今已毁佚。“目前，这座桥已被列为文保点，然而有变成危桥的趋势，我们正在想办法，将其重新修缮”，戴良维说。

    隐学山上扫苔人

    累居大堰村毛竹下，戴氏也迎来他们的邻居。比如，戴良维家有个可上溯三代的好邻居余大述一家。

    余大述是明万历宰辅余有丁的十三世孙。钱湖十景之一“余相书楼”指的就是余有丁在湖的北岸青山下，在月波寺废址上建的“五柳山庄”。

    余大述至今记得，幼年曾随母亲前往月波寺祭祖，还见过山门外刻有明神宗赐给余有丁的御书“名山洞府”的坊柱。

    余有丁本人留下过一篇洋洋洒洒的《五柳庄记》，详细记录了该处园林的营建。跟一般的明代园记完全不同，读来更像一篇说明文，每个建筑的方位，甚至每间屋子放多少桌椅板凳，种哪些花木品种，都写得清清楚楚，堪称一处甬上记述最详的已佚明代园林。

    大堰村搬迁后，村民分居钱湖人家和隐学山庄两个小区。戴良维和余大述同住隐学山庄，依然是“邻居”。2019年，这对邻居一起写了一篇《余相后人说余相》，是戴良维自认“花了很多工夫”的一篇文字。

    在这篇文章中，两个人重新考订余相故里，认为其出生于高桥岐山村一说存疑，余有丁较可信的居住地是在城内老日湖附近；“余相书楼”的营造始末，两人也进行梳理，排比年份发现，“余相建庄于入阁之前，入阁后直至去世始终在京，再未回过故乡”。

    很可能，这处以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为所有建筑取名的“五柳山庄”，从始至终只是这位“明廷硕辅”留给自己的江湖梦。

    东钱湖隐学山隐学寺附近，存有“国保单位”东钱湖石刻群子项余有丁墓道，碑石倒卧，苔痕映绿。余大述说，余有丁葬处其实有二，初葬隐学山，后迁冯家湾，皇帝谕祭碑文亦有两道，充分体现万历皇帝对这位昔日东宫老师的尊敬。

    遗篇待续

    挖掘钱湖文化半生，戴良维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比如再写本书，将他了解的族人故事进一步具体化，通过“小小家族史反映社会的变迁”。

    过去十五年，戴良维积攒了太多故事，几代人的生命历程一一汇聚。即将付梓的后记中，戴良维自述：十多年来，我不只一次问自己，辛辛苦苦修谱为了什么？开始我也答不上，后来我才明白，为的是一个字：根！换一个字：家！

    “把这么多天南地北的人写在一起，一代代往上数，往上汇合，最后汇在一个家门中，汇在一个人身上，汇在一条根上，汇成祖先的一张笑脸，他亲切地看着他的一代代子孙，欣慰地笑着，此时，所有的辛苦都变成了甜蜜。”

    他希望大家记得，富与贵者不要看不起别人，而是要热心帮助别人；贫与贱者不要看不起自己，而是要争志气改变自己；做父母做长辈的首先要自己做好人，同时教育好后人；做子女做晚辈的要尊敬长辈，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兄弟姐妹一定要团结互助，宗亲族人一定要互爱互让；进家门要尊老爱幼讲亲情，出社会要遵纪守法讲奉献。不管何时何地，心中永记血脉渊源，记得“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做怎样的人，应做怎样的事”“可以做什么，不可做什么”……语言平实，讲的都是最朴素的道理。

    如今，多年心血即将成书，戴良维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开心。受疫情影响，本于年初出版的计划稍有搁置。与其他族谱或有不同的是，在这本新书里，戴良维还收入不少插图，有百余年来，各位戴氏族人提供的大量老照片，包括家族合影及旧时生育证、读书证等“传家宝”，达到了既往宣纸印刷的族谱所达不到的“视觉效果”。

    他相信“好事多磨”,多年心愿完结，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