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

    上回我们说到，施恩其实是个典型的自私自利的小人。他既希望武松能够帮他重夺快活林里的那家酒肉店，又希望别人觉得武松的出现，与他施恩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所以，我们也就好理解接下来所发生的那两件奇怪的事情了。

    第一件奇怪的事情是，武松前去快活林打蒋门神，那管营相公就在牢城营里挑选了一二十个壮汉，悄悄地尾随着武松来到快活林，但是却并没有在现场露面。直到武松三拳两脚打倒了蒋门神，那施恩才带着这些壮汉过来相帮，用小说的原话说是，“见武松赢了蒋门神，不胜之喜，团团拥定武松。”

    看到这里，我们也就明白了在快活林外分手时，施恩对武松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原来，他施恩早已对今天的行动作了周密的安排，只是不想让武松知道罢了。

    施恩的安排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武松打败了蒋门神，那么，他施恩立马就会现身，来摘胜利的桃子。如果武松万一打不过蒋门神，那么，他施恩只会躲在某个角落里，再也不会露面了。

    第二件奇怪的事情是，武松醉打蒋门神后，曾对前来陪话的众位快活林里的店主说了这样一番颇有意思的话。

    武松说道：“小人武松自从阳谷县杀了人，配在这里，便听得人说道：‘快活林这座酒店，原是小施管营造的屋宇等项买卖；被这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他和我并无干涉。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

    武松在这番话里，特意强调说，今天我武松来打蒋门神，完全是我武松的个人行为，“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他和我并无干涉。”我武松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和施恩没有任何的关系。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要问了，武松是个心高气傲的打虎英雄，这施恩到底是用了哪些手段，就让武松这样乖乖就范为他所用了呢？其实，施恩只是出了区区两招，就把武松轻松拿下了。

    施恩出的第一招，便是打感情牌。

    施恩让自己的心腹以小管营体己人的身份，每天好酒好菜地伺候武松，让武松觉得自己是无功受禄，受之有愧。果然，武松就问伺候自己的那个小伙子道：“我且问你：每日送的酒食，正是谁教你将来请我？吃了怎地？”

    这施恩正是摸准了武松的性格特点，所以，只用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就让武松感动万分，在不经意间就入了施恩的套，对施恩俯首听命了。

    小说第二十八回，武松问施恩道：“小

    管营今番须用说知，有甚事使令我去？”施恩答道：“且请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告诉。”武松说道：“你要教人干事，不要这等儿女象，颠倒恁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去干！若是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然后，听施恩细说了快活林的原委之后，武松就对施恩明确表态道：“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这厮和大虫一般结果他，拳头重时打死了，我自偿命。”

    什么叫“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武松的入套就是最好的诠释。

    施恩出的第二招，便是打长辈牌。

    施恩为了能彻底拿下武松，还搬出了管营相公来帮忙。小说第二十九回，施恩与武松两人正在商量如何去打蒋门神的时候，那管营相公便不失时机地粉墨登场了。

    只见管营相公从屏风背后走了出来，对武松说道：“义士，老汉听你多时也。今日幸得相见义士一面，愚男如拨云见日一般。且请到后堂少叙片时。”

    那么，这管营相公让武松到后堂去少叙片时，叙的又是什么呢？管营相公摆下宴席，亲自与武松把盏道：“义士如此英雄，谁不钦佩。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侠气象；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这个去处。非义士英雄，不能报仇雪恨。义士不弃愚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长兄，以表恭敬之心。”

    管营相公所说的这番话，看着比较简单，但是细读起来，内涵却十分丰富。管营相公的这番话，至少包含了这样四层意思：

    一是，给武松戴高帽。说武松是个人人钦佩的英雄好汉，只有你武松出面，才能报仇雪恨，讨还公道。

    二是，给施恩涂金粉。说施恩在快活林里所做的都是些正经买卖，并没有欺行霸市。而且，施恩做买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贪财好利，只是为了壮观孟州，给孟州城增添些豪侠气象。

    三是，给蒋门神上眼药。说蒋门神倚仗着他背后的靠山硬，公然抢夺了施恩的酒肉店，把它占为了己有，实在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四是，给武松吃补药。说如蒙不弃，想让施恩结拜了武松这个义兄，以表对武松的尊敬之心。

    武松听了管营相公的这番话后十分感动，说道：“小人有何才学，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应该说，管营相公的这一招还是挺管用的。他既在施恩的脸上抺了粉，又让武松对他感了恩。

    管营相公明白，既然施恩认了武松这个兄长，那么，武松作为一个江湖闻名的好汉，他自然会珍视这份兄弟情谊，哪怕明知施恩是在利用他，他也会倾力相助的。这就是管营相公的老辣之处。于是，施恩就放心了。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施恩在快活林里所开的到底是家什么店？

    小说第二十九回，施恩曾专门跟武松说过自己所开酒店的经营状况。施恩说道：“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拼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

    原来，施恩在孟州城东门外的快活林里，倚仗着自己的拳脚本事，带着牢城营里的八九十个拼命囚徒，开了一家酒肉店。既以配送的方式，将店里的酒肉强卖给快活林里的客店、赌坊和兑坊，同时又向这些店家收取保护费。连那些过往的妓女，也只有先来拜了施恩的码头，才能在快活林里立脚做生意。因此，施恩这家酒肉店，每个月都有三二百两银子的进账，可以说是收入颇丰。

    从施恩的这番介绍中，我们不难看出，这施恩走的应该是条黑道，开的应该是家黑店。我们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首先，我们先来看施恩开店的经营手段。施恩开店的经营手段，无非是这样两条：

    一是，倚仗自己所学的拳脚本事，称霸快活林，拳头硬的是老大。

    二是，倚仗自己老子的权势假公济私，从牢城营里叫了八九十个拼命囚徒，来店里充当打手，欺行霸市。

    其次，我们再来看施恩开店的经营内容，无非是这样三条：

    一是，把店里的酒肉强卖给快活林里的客店、赌坊和兑坊，而价格则由他施恩说了算。

    二是，对快活林里的客店、赌坊和兑坊收取保护费。你如果想要在快活林里开店过活，那好，就要按例向施恩缴纳“闲钱”，也就是现在所说的保护费。

    三是，对新来乍到的妓女，也要收取保护费。如果这些过往的妓女不交保护费，那么，她们就休想在快活林里立住脚。

    这施恩的做法，简直比在十字坡卖人肉馒头的张青还恶心。那张青开店，还要求孙二娘做到“三不坏”：一是不坏云游僧道的性命；二是不坏行院妓女的性命；三是不坏犯罪流配之人的性命。

    而且，施恩开店的行径也很霸道，让那些个快活林里的店家们敢怒不敢言。那么，施恩开店，又有哪些霸道行径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