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20多岁的年轻人，私底下非常时尚活泼。

罗佳（右，女）在今年五乡镇的一场共祭活动中担当襄仪。

    深色西服、白色衬衣，眼神肃穆，头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束成小髻，每一个鞠躬都是标准的90度……整齐排列的殡仪人员，专业而从容。

    在宁波有关遗体捐献的诸多报道中，他们很少出镜。这群由95后为班底、平均年龄只有24岁、毕业于长沙民政学院的年轻人组成的甬城最年轻殡仪队伍，在两年前组建了宁波市遗体捐献人文关怀服务队。该团队受宁波市红十字会委托，默默承担着我市遗体捐献者的接运协调服务工作。

    清明节来临之际，记者走近了这群从事殡仪工作的年轻人，了解他们的世界，听他们谈那些生与死的故事……

    一顶假发、一个蛋糕

    她想让最后的告别变得更温暖

    成都女孩儿罗佳是1997年出生的，今年23岁，脸盘圆润、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在宁波永逸殡葬礼仪服务有限公司里，她是礼仪主管，负责祭祀摆件、礼仪流程梳理等工作。虽然毕业只有2年，但稳重老练的她在宁波市遗体捐献人文关怀服务队里已经担任队长了，自2018年4月服务队成立至今，经她和同事之手，已为宁波协调了58例遗体（角膜）捐献。

    在10岁那年，罗佳经历了外公的离世。当时葬礼的场面，让这个小女孩对人生的告别产生了思考。“所有亲人都沉浸在悲伤里，外面请来的殡仪只一味吹吹打打的，热闹都是给外人看的。真正需要安慰的家属却没人管，感觉真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后来从事这个行业，罗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家属能在送别亲人最后一程的时候少些遗憾，日后再回想起这段历程，能多少感受到一些温暖。

    去年初，一位30多岁的先生要送别患癌症去世的妻子。丈夫整个人哭得稀里哗啦，葬礼细节都委托给罗佳去筹划。敏锐的她注意到一个细节，逝者住院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化疗那么久，头发应该没了吧。所以，在时间很紧的情况下，我还是坚持出去买了一顶假发。”告别仪式上，趟在水晶棺里的妻子妆容安详，披着整齐的长发，丈夫一下泪如泉涌。事后，他深情地向罗佳致谢：“谢谢你们，让我和妻子的分离变得美好而温暖。”

    日常工作中，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罗佳还记得，她帮助过一位80多岁的老先生治丧。在前期收集逝者信息的时候，她发现告别仪式的那天刚好就是老先生的生日。在征得其家人同意后，罗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为老人订购了一个寿桃蛋糕，在告别仪式结束仅剩老人至亲的时候推了出来，供奉给老先生。烛光中，家属们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面对老人的离去，明白生命仿佛就是轮回，是终结也是开始。

    尊重逝者、慰藉生者

    再匆忙也为捐献遗体的家属留出单独告别时间

    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于佳琦今年23岁，从小在乌鲁木齐长大。从西北内陆到东南滨海，一条斜线横跨中国。“因为父母工作很忙，小时候一直一个人独处，后来高中时产生了社交障碍。在填大学志愿时，见到殡仪专业，心想着可以少与外人打交道，就选了它。”去年从长沙民政学院毕业后，她来到了宁波永逸，和师兄师姐们做起了同事。

    在大学里第一次为遗体沐浴整理妆容，那份肃穆和庄重感仿佛让佳琦重新认识了生命。人家都以为她一个家中娇娇女，多少会感到害怕，但并不，佳琦心里反倒多了几分敬重。“我们能做的，并不是简单的遗体处理，而是通过对一个生命的告别，让逝者得到尊重，让生者得到慰藉。”

    现在的佳琦，变得越来越开朗。在宁波的生活，远离家乡，朋友并不多，和师兄师姐也难有休闲时间凑到一起。闲暇时，她看书、听歌，也去老外滩江边喝咖啡，和流浪歌手一起高歌几曲。“看多了死亡，经历了别人很多故事，我现在更热爱生命了。”调皮的她笑着对记者说，有时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了话痨，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分享出来。

    加入服务队，或许是佳琦性格得以“质变”的一大原因。在她看来，每次去为捐献者做最后的服务，都是一段不一样的经历。

    “医生匆忙准备着，家属因亲人的离去很悲伤，我们负责接运的协调员，总会为捐献者举行一个简短的告别仪式。”佳琦说，他们会双手为家属奉上特制的水晶纪念杯，在相关仪式结束后会特别留出一段时间给家属与逝者单独相处。等到家属整理好情绪，他们再进入房间，开启后面的工作。佳琦说，这段留白的时间，是亲人们最后的告别，“不能因为一切都那么匆忙，就简单地省略掉。”

    训练有素、纪律性强

    凌晨一两点钟也随叫随到

    徐精宏今年24岁，四川人。当年陪同学去单招考试，见到长沙民政学院的现代殡葬技术与管理专业，很是好奇，就试着填了志愿，没想到真的考上了。“考上了就去读呗，男子汉有什么好怕的。”

    大学三年，小徐分别去了宁夏、山东、云南、江西、湖北、上海等地的墓园、殡仪公司实习，也算是习得了一身本领。毕业后到了宁波，“感觉这里各方面都挺规范细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工作勤勉的他，现在已是公司客户服务部的经理了。

    干殡仪这行，有闲时也有忙时。小徐说，每年气温骤降或骤升的那些日子，有些老人很难挺过去，他们也会比平日里忙碌很多。24小时待命是免不得的，尽管已将14人的客服部分作三组轮值，但时常还是有一些棘手的电话会打到他这里来。“从早接到晚，充电宝随时备着，跟我同屋的室友开玩笑说，连累得他都睡不好了。”

    从早8点到第二天的早8点，对轮值小组来说，算是一个完整的工作日。第二天，小组可以休息；第三天，小组成员必须随时待命，准备增援。

    忙的时候，他们一天会接到十来个客户，从遗体接运、沐浴更衣、化妆、进厅准备，基本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忙完一单。这帮训练有素的年轻人忙得有条不紊，丝毫不会慌了手脚。小徐对这群兄弟姐妹很满意，“我们的团队平均年龄只有24岁，别看年轻，上场都是‘老兵’了，毕竟大部分都是同一个专业的科班出身。”

    都是年轻人，队伍好带吗？小徐笑了笑，说他可没这样的烦恼。“大家纪律性特别强，有事儿需要帮忙，一个电话马上就到。”虽说基本都是独生子女、95后，但普通家庭成长的他们丝毫没有“骄娇”二气，女孩子凌晨一两点钟要被征召上岗，也是随叫随到。

    殡葬工作，面临的总归是分离之痛。小徐说，让家属从悲伤到平静，日后回想起这段最后的告别，除了伤痛还能有欣慰和温暖，就是他们工作的意义所在。对年轻的殡仪工作者来说，他们正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专业化，去改变一些观念，一些行为，让生命最后的告别变得更有温度。

    记者  滕华/文 崔引/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