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远 窗外的樱花开了。 满树繁花,如云如霞,莹白中泛着淡淡的粉,如一位衣裙素雅的女子。空中弥漫着樱花的芬芳,花香缕缕,清幽静谧。 樱花喜欢热闹,一朵紧挨着另一朵,花团锦簇,在阳光里笑着挤着……也常见斜斜的树枝上那么单薄的五瓣,在风里兀自开着,分明是那份“我开故我在”的从容和骄傲。 梅花谢后,樱花开,三月的江南成了早樱的世界,一朵一朵,一树一树,迎风静静绽放,云霞似的樱花不经意间成了早春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樱花,起源于中国。据日本《樱大鉴》记载,樱花原产于喜马拉雅山脉,后传入长江流域。秦汉时,宫廷已种植樱花,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栽培历史。唐朝时,樱花的栽种越来越普遍,从宫苑到民舍田间,随处可见。后来日本遣唐使把樱花连同建筑、服饰和茶道等一起带回了东瀛,樱花也成了日本的国花。 我原以为樱花产于日本,甚至认为今天移栽的樱花都来自日本,现在看来,这想法大错矣。追溯历史,穿越2000年的光阴,那时华夏大地上已绽放着美丽的樱花,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珍贵的樱花也逐渐从宫苑走入寻常百姓家。 “樱花啊,樱花啊!阳春三月晴空下,霞光照眼花英笑,万里长空白云起,美丽芬芳任风飘,去看花,去看花,看花要趁早。”这是日本民谣《樱花》的歌词,轻盈悠扬的旋律如风里飘扬的樱花,美得如同梦幻。 春风起,陌上樱花开。 我去看樱花。 山路蜿蜒,一棵棵樱花树并不高大,单瓣的花朵虽瘦小,在青山绿水和山野屋舍间,这些山间樱花开得坚强自信。满树满树的樱花,吸引我努力寻找最佳拍摄角度,有时抬头伸颈,有时俯身侧目,有时单膝跪地……抬头望去,淡淡的樱花浮在空中,像缥缈的云雾,更像春天飘落在山谷里的梦,轻盈烂漫。 沿路看花,粉色樱花,红色桃花,白色梨花和金黄色的菜花……大自然捧出一个繁花似锦的春天。古代诗人说:“山深未必得春迟,处处山樱花压枝。”我知道,春风不会忘记每一朵花。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八十几岁的山里阿婆,她的竹篮里放着刚采回的马兰和竹笋……我说起山路上那些好看的樱花时,她笑着说:“这些花啊,一直长在这里,年年开花,我们山里人都不知有啥花,这里处处是花啊。”山里人很少注意那些安静的樱花,樱花也不在意赏花的人,它们本就不寂寥。花和人按照各自的生命节律生活着,也许是这种随意的天性,花与人和谐相融,彼此相守。 年年有花,真好。 三月的夜色覆盖了天空,也覆盖了我窗外这棵高大的樱花树,没有多久,冷雨就飘落下来,落到我的衣襟和长发上。 夜雨潇潇,我在樱花树下。 雨滴落在满树的樱花上,浓郁的花香散淡许多,花影在雨夜里隐现。 我从没想过,花是否需要睡眠?多年前读过日本作家川端康成散文《花未眠》,作者半夜醒来,发现海棠花还盛开着,他认为美在于发现,在于邂逅,是机缘。这窗外的樱花树伴我走过很多年晴雨悲喜的春天。忆起去年春夜在这樱花树下和好友通电话一个多小时,我们远的聊人生,近的说日常;今晚她大概在为美国留学的女儿在疫情期间是否回国而犹豫吧? 今晚春雨夜,冷风过处,花瓣飘零满地。我想,人生许多时光也是被这样切割成碎片流逝的吧? 我的梦里梦外飘浮着无数粉白的樱花,春风唤醒了它们,梦幻般的花朵引领我们眺望春天,春天在微笑,在流动,在跳跃,在升腾,我们的光阴也依然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