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

    在很多读者的眼里，武松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但是，如果我们细读小说原著，你就会发现，在《水浒》小说中，武松这个人物形象，其实是复杂多面的。武松他既有英雄豪杰的风采，也有卑微屈膝的不堪。而人们之所以只会更多地看到武松那英雄的一面，只是因为武松作为一个打虎英雄，他的这一形象实在是太过耀眼，太过高大了，以至于掩盖了武松其他方面的性格特征。

    那么，《水浒》小说中的武松，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们可以这样说，武松是个复杂的多面体。在他的性格之中，既有光明磊落的英雄气概，也有感人恩惠的报恩之心，还有敬畏官府的自卑心理以及自轻自贱的不堪心态。这四个维度的性格特征互相影响，互相纠结，就构成了《水浒》小说中真实的武松形象。

    下面，我们就先来说说英雄的武松。

    英雄武松，是最为广大读者所熟悉的武松。而武松，也正是因了这一英雄的形象，才深受历代读者的喜爱。

    无论是景阳冈徒手打虎、阳谷县为兄报仇，还是快活林醉打蒋门神、孟州城血溅鸳鸯楼，武松无不以他的高超武艺、过人胆识，充分展示了他的英雄气概。

    我们先来看武松打虎。这是在小说第二十三回。

    小说写道：“那武松尽平昔神威，仗胸中武艺，半歇儿把大虫打做一堆，却似挡着一个锦皮袋。”

    那些个猎户和上户们见了武松如此的神威，赤手空拳就打死了这只让他们吃足了苦头的老虎，于是，纷纷赞叹武松道：“真乃英雄好汉！”

    阳谷县的知县相公见了武松如此的英武，那只老虎的体型又是如此的庞大，也不免感叹道：“不是这个汉，怎地打得这个猛虎！”

    但是，武松之所以会成为众所周知的英雄好汉，赤手空拳打死了景阳冈上的老虎，固然是个最为重要的原因。而武松另外所做的两件事情，着实让人们对他更生敬佩。

    一是，武松非常的谦虚。他把自己打虎的功劳，全都归功于了别人。

    那天，武松被猎户们从景阳冈上簇拥着抬到本处一个上户人家，众上户都来感谢武松为民除害的壮举。武松就对众人称谢道：“非小子之能，托赖众长上福荫。”

    到了县里，知县相公要奖赏武松。那武松就回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的福荫，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赏赐？”

    二是，武松非常的大气。他把自己打虎所得的巨额奖金，全都分给了众猎户。

    小说写道，武松在县衙厅前，将打虎的过程向众人说了一遍。厅上厅下众人听了都惊呆了。于是，那知县相公就当厅赐了武松几杯酒，并要把一千贯的赏赐钱奖励给武松。

    武松回禀道：“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把这一千贯给散与众人去用？”

    知县相公道：“既是如此，任从壮士。”

    于是，武松就把这一千贯的赏赐钱，当场全都散发给了众猎户。

    各位看官应该知道，这一千贯的赏赐钱，几乎相当于现在的三十万元人民币。但是，自己并没有什么银两的武松，却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就全都分给了这些猎户们。武松并不是宋江这样的“及时雨”，之所以会这样做，只是因为武松觉得，这些猎户为了猎捕这只老虎实在是吃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武松很同情这些猎户。

    对武松的这一义举，金圣叹有个批语道：“极表武松神威。”芥子园本也有个眉批道：“武松何等胸襟。”均所言甚是。

    知县相公见武松如此忠厚仁德，于是，当场就参武松当了县里的步兵都头。

    这个打虎的武松，显然是个既功夫绝伦又忠厚仁德的英雄好汉。

    下面，我们再来看看武松的为兄报仇。这主要是在小说第二十六回。

    话说武松从东京城里公干回来，却惊闻兄长武大郞的死讯。

    小说写道，武松来到武大郞的门前，揭起帘子，探身入来，只见堂前放了个灵床子，上面写着“亡夫武大郎之位”七个字。武松见了，竟惊得呆了，睁开双眼道：“莫不是我眼花了？”

    尽管潘金莲对武大郞的死因百般掩饰，可是，精明的武松对武大郞的突然亡故还是心存疑问。于是，武松就私下里找了团头何九叔和卖梨儿的郓哥，终于查清了武大郞的死因。

    然后，武松便带着何九叔、郓哥这两个证人，连同西门庆给何九叔的那十两银子、武大郞的两块骨殖等一干物证，前去县衙告状。不料，那知县相公和县吏都受了西门庆的贿赂，随便找了一番托词，就将武松的状子给退了回来。

    武松也不与知县相公等人争辩，从县衙出来后，就直接回到紫石街，在武大郞的灵前私设了公堂。

    武松当着众位邻居的面，向潘金莲和王婆两人问清了毒死武大郞的前前后后，并让对门开冷酒店的胡正卿，将潘金莲和王婆两人的口供全都录了下来。然后，武松让潘金莲、王婆和在场的各位邻居都在那份口供上一一签了字，画了押。

    等做完了这些事情，武松就叫土兵背剪绑了王婆，以留作活口。卷了那份口供，藏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武松就用那把随身带着的解腕尖刀，当场杀了潘金莲。接着又去狮子街，当街杀了西门庆。

    武松回到紫石街后，就和众位邻居一起，押着王婆，提着潘金莲和西门庆两人的人头，带着一干物证，前来县里自首。

    小说第二十七回写道：“此时哄动了一个阳谷县，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

    可以这样说，武松为兄报仇，这仇报得是有理有节，坦坦荡荡，读来真的是令人钦佩。

    小说中还有一个细节，是讲武松在解送东平府前，专门将十二三两的银子去送给了郓哥的老爹。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要问了，这武松与郓哥老爹并无瓜葛，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银子送给郓哥老爹呢？

    原来，小说编写者不但在描述为兄报仇的过程中，写出了武松的豪杰之气，还通过给郓哥老爹送银子这一细节，更写出了武松的重情重义。

    因为，武松那天为了查证武大郞的死因，去找郓哥取证时，见郓哥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有养家的孝顺之心。所以，武松就当场承诺，事后要再给郓哥十四五两银子，作为郓哥做生意的本钱。现在，武松自己虽然已身陷囹圄，但是他的送银之举，就是为了完成当时给郓哥所作的那个诺言。

    所以，武松对郓哥的践诺之事，虽然看上去只不过是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却让武松的英雄形象变得更加丰满实在了。这个为兄报仇的武松，显然就是个有仇必报、恩怨分明的英雄好汉。

    下面，我们再来看武松醉打蒋门神。这个故事主要是在小说第二十九回。

    我们曾在《醉打蒋门神之谜》一文中，详细分析了武松在快活林醉打蒋门神的行为并非正义之举。实际上，武松只是充当了施恩“黑吃黑”的打手和帮凶而已。

    但是，如果我们撇开武松醉打蒋门神这一事件的性质不论，单就“恶有恶报”这一中华民族传统的道德观念来说，武松教训蒋门神的这一番醉打，还是打得很有个性，很有气概，而且还是十分解气的。这也就是读者们之所以会津津乐道“武松醉打蒋门神”这一故事的根本原因。

    这蒋门神倚仗着张团练的靠山强，凭借着自己的拳头硬，公然将施恩开在快活林里的那家酒肉店抢夺了过去。于是，武松就借着酒意，在快活林里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醉打蒋门神的好戏。

    你看，武松只是一个玉环步、一记鸳鸯脚，就把那个身长九尺，自夸“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的蒋门神打得找不着了北。

    然后，武松就对着快活林里开店的众位店家说道：“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今日我本待把蒋家这厮，一顿拳脚打死，就除了一害；我看你众高邻面上，权寄下这厮一条性命。”

    这个醉打蒋门神的武松，显然是个疾恶如仇、豪气万丈的英雄好汉。

    那么，除了富有英雄气概之外，武松还是个怎样的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