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萍

    泡桐花开的时候，天气是真的暖了。

    高大的泡桐树上，那一簇簇一束束的粉紫色的花，因形状的略微不同，像一串串悬铃，又像一个个小喇叭。花朵散发着悠远的清香。夜晚，月亮好像被这清香浸润得有些醉了，朦朦胧胧。而孩子们，就在泡桐花香中跑着、笑着、叫着。记忆的潮水，也被花香漾动，所有的美好又在复苏。

    沧桑的老屋，因一树明艳的泡桐花生动起来。河流，因为岸边那一树树泡桐花而有了韵致。山径上，偶遇一树泡桐花，我们总会仰望花朵，仰望蓝天。这泡桐花，无论在乡村，在城市，总是摇曳着淡紫色的诗意。脆薄柔洁的花瓣，让人想起初夏姑娘们飘飘的裙裾。

    很长的时间里，不认识泡桐。多少年前，中学的课本中有说明文《一个好树种——泡桐》。说明文大概是语文课本中最不受待见的文体。当时，因为从未见过泡桐花，对泡桐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所熟悉的倒是行道旁的法国梧桐，那叶子很美，一到秋天就像黄色的蛱蝶纷纷坠落，大街小巷满地都是。心中向往的是真正的梧桐树。梧桐树是高贵的，传说中，凤凰非梧桐不栖。卞之琳《白螺壳》中有诗句“青色还诸小碧梧”，青碧的桐枝，在遥想中葱郁而且青春。

    可是多年后，我却对泡桐树如此钟情。有些花是要近赏的，比如芍药和牡丹。有些是要远观的，比如荷花。而有些却是让人仰着头看的，如玉兰花和泡桐花。满树的泡桐花，高大而不粗疏，丰腴而不臃肿，繁密而不累赘，而且是极浪漫的粉紫色。有时候风雨一来，泡桐花满地，仍是完整的一朵朵，像粉紫色的蝶儿，带着清香。见此，怎忍心用笤帚去扫？而是一朵朵地拾掇起来，轻轻放入泥土之中。

    在我们这儿，泡桐树并不多，零星散落在城市、乡村，开花时，带给你春末夏初的惊喜。那年四月，我到古城开封，却见识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泡桐花。无论是去汴京公园还是禹王台，处处可见泡桐树。泡桐树在这儿俨然已成气候，那树形大概经过修整，极美，像巨大的华盖。花朵是如此绚烂，近看，无数的小花塔密密簇生；远看，像一片片紫色的云霞。黄昏时，鸟鸣声声，我抬头望，在繁密的花朵间，找不到鸟儿，却觉得这满树的花朵就像满树的鸟。她们都在歌唱，歌唱这人间的四月天。如果说江南的泡桐花还是有些恬淡、柔美，在这儿，泡桐花是如此茁壮、茂盛，有着强大的气势。

    同样，我想起河南的兰考，这泡桐，在那儿叫做“焦桐”。当初，焦裕禄书记带领兰考人民种泡桐防风沙，人们纪念他，把他亲手栽下的泡桐叫做“焦桐”。其实，“焦桐”在古代是一种琴。汉蔡邕曾用烧焦的桐木造琴，把琴称作“焦桐”。后来，泛指好琴。这桐应该是梧桐。可兰考的泡桐，现在也被做成琴瑟琵琶，这真是一种美丽的巧合。

    泡桐的花、叶、果和树皮均可入药，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泡桐花能抗菌抗病毒。春天时，用花朵洗脸，可治痤疮。还有，泡桐花是可以吃的，用水焯后可以蒸馍烙饼。这是多么风雅的一件事啊。而且，泡桐树可以打家具。在日本，如果生了女孩，会在屋前种上一株泡桐树，等到女儿出嫁时，这棵泡桐的木材可以为女儿打出全套嫁妆家具。在我们这儿，嫁女儿以前是用香樟树打的家具。不管用什么树，天底下父母之心，都是一样的。

    少年时所向往的青碧的梧桐，后来也见到了，还有那梧桐的小小的白花。两者相比，还是更喜欢泡桐树。因为那花不娇贵，不纤弱，却清雅宜人。南天北地, 她都无私地给予和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