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苑 《中国哲学简史》原本是冯友兰先生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担任客座教授时,向学生讲授中国哲学的英文讲稿。作为一部哲学的入门读物,《中国哲学简史》原本的目的也是向外国介绍中国哲学,全文力求简明易懂,又能向读者精准传达中国哲学的精华之处。如今我们在阅读此书时,也应当从这一角度对本书不同于其他中国哲学著作的写作方式加以理解。在全球化时代的浪潮下,中国哲学应当如何走向世界,我们应当如何从对中国哲学的文明回溯中寻找它的出路、消除世人对它的误解,已经成为不可回避的话题。冯友兰先生在这本书中提供了一种解决思路,于我们而言具有很高的借鉴意义和参考价值。 当今世人对中国哲学最大的质疑莫过于,中国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西方意义上的“哲学”?黑格尔认为中国没有真正的哲学思想,那些被视为代表的中国古代思想家们的关注点往往都在道德伦理、国家政治之上,而缺乏一种西方的纯思辨式的逻辑论证与推理。事实上,在此语境中,哲学作为一个外来名词,其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西方的思想体系。用西方的思想模式来评判与之截然不同的另一套体系,本身就存在一层文化上的壁垒。这一层壁垒又往往很难被打破,因为壁垒的双方不仅仅是在思维内容上存在差异,就连彼此的思维方式也有很大不同。由于古汉语的特点,中国哲学家往往喜欢用简洁优美的语言,追求一份语言无法表述的话外之音、言外之意。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中国哲学会更加注重个人内心的“体悟”,强调一种神秘的“顿悟”式的体验。而这种思考形式往往只会在西方宗教当中出现。对于西方学者而言,哲学思想往往需要借助严谨的逻辑推理进行表达。哲学家们需要使用清晰明了的语言,对自己的观点进行充分阐述。在这种要求下,西方哲学家们对语言优美性的追求就会逐渐放低。除此之外,西方思想观念中与生俱来的严谨性使得他们将每一种不同的学科进行详细分类,而中国文化则崇尚“大一统”,追求文史哲各种层面的兼容并包。在这样的思维习惯作用之下,中西方哲学便逐渐演化到了如今彼此迥异的局面。面对这样的文化壁垒,冯友兰先生在向国外学界介绍中国哲学时做出了一些尝试,即按照西方哲学关注的主要内容与方法,从中国文化中选取对应的部分,“就中国历史上各种学问中,将其可以西洋所谓哲学名之者,选出而叙述之”(冯友兰《中国哲学史》第一章,绪论)。在这样的叙述视角下,会诞生许多“前人之所未发”的新见解。例如为了强调中国哲学中也拥有逻辑思辨的成分,冯友兰先生加强了对名家的关注和解读,并提出了名家学说应当分为惠施之“合同异”、公孙龙之“离坚白”两派的观点等等。然而这样的尝试也存在一些问题,在向西方学界介绍中国哲学之时,为了使西方学者能够更好地理解,中国哲学的重心可能会有所模糊和偏移。当然,对于当时的学术环境而言,冯友兰先生能做出这样的突破已经是十分杰出的贡献了。 时至今日,中国哲学已走过了几千年的岁月,在这段发展历程中,始终贯穿其生命的思想主题究竟是什么?在读完《中国哲学简史》以后,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应当是人生。 从原始社会的神秘宗教仪式开始,人们就企图为自己有限的生命寻找一个超越性的存在意义。无论是将生死寄托于天意,还是进行人类思想的内在化转向、在自省中提升自己的人生价值,皆体现了人们摆脱有限追求无限的决心。然而我们真的可以到达无限吗?我想答案是否定的,所谓的无限必然也必须成为只可接近而不可抵达的存在。反观中国哲学史,众多思想家也早已给出了相似的答案。 当然,《中国哲学简史》只是带着我们触摸到了中国哲学的大门,门后面仍有一个广袤的世界,留待着大家进一步的探索与发现。 (《中国哲学简史》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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