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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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6月0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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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蛋之忆

    去年端午前夕,收到江苏朋友捎来的两盒高邮咸蛋。内心激动之外,也为本就懒惰下厨设置了更好的理由。遂于当日晚上煮了一锅粥,用这刚收到的咸蛋佐餐。随着那漫溢齿颊的香气,久远的记忆漫了上来……

    说起咸蛋的历史,可谓悠久,早在《齐民要术》上便有完整的腌制、食用记载。汪曾祺先生曾称他家乡高邮的咸蛋质细而油多,为别处所不及。吾乡的咸蛋虽不及高邮的那般名声在外,却也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

    记得早年间,农村养鸭子的人家不少。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开春后,天气一暖和,歇了一冬的鸭子像在比赛似的,争先恐后地开始下蛋。当时的鸭子,没有人工饲料吃,吃的尽是小鱼、蛳螺,加之成天在湖里运动,不仅鸭肉极嫩极香,下的蛋透过那生青的蛋壳,隐隐都能看得出里面绯红的蛋黄。

    收来的鸭蛋,平时归放在一只旧砂锅里。除了卖出一部分贴补家用外,还会留下一些,以便在清明前腌蛋用。

    阳春三月,桃花水过去,挑个好天气,外婆将锅里的鸭蛋放到篮中,拎到井边,一只只仔细搓洗。那原本黏着鸭屎稻草的鸭蛋,经过一番细致搓揉,立马变得剔透晶莹、光泽莹润起来,出水芙蓉般惊艳了我狭促的目光。

    外婆将它们用竹匾装了,晒晾至干后,逐个放到高度白酒中滚一下,再置于热日下暴晒,待蛋壳发烫,移置阴凉处。

    待一切准备停当,吃过午饭,外婆开始腌蛋了。话说咸蛋的制法有多种,我家是用黄泥裹。由于家乡没有那种黏稠的黄泥,所以都是将封黄酒缸的干烂泥再利用,用淘米水搅拌成黄泥浆,加入盐,再小心翼翼地将鸭蛋放浆里均匀蘸一下,整整齐齐放入事先已刷得一尘不染,并放在日头下暴晒干爽的黄黑色腌蛋瓮中,用一张薄膜封存后,一动不动地静置于避光通风处,等待时间成就的美味了。

    瓮中的鸭蛋,一点点慢慢地、不声不响地成熟着。印象中,每次腌咸蛋的时间长短都略有不同,有时二十来天就可以尝尝了,味道不够的话,再适当延长点腌制期。但时间过长的话,蛋白会显得咸和老。

    一只从古籍中走出,来到我们饭碗里的咸蛋,说来简单:惟鸭蛋与盐两味,分开来再寻常不过,然只需在一起伴上些时日,居然就能极致地诱惑起味蕾来。

    作为一种特殊的腌制食品,不荤不素的咸蛋,较之寻常酱菜多了点油水,又比一般的咸肉咸鱼少了些许荤腥,最特殊的是,它兼容了蛋黄与蛋白两种层次分明的味道。

    那像蟹粉一样具有沙粒感的蛋黄,绝对是餐桌上的一份充满金黄色的幸福感。掘一小块放进嘴里,在咀嚼过程中,绵密、腻滑的官感顺着口腔直到喉咙,麻、酥、香经久不退,滋味好极了。除了销魂的蛋黄,蛋白亦不能辜负。入口滑如凝脂,咸淡合宜,只消配上一碗稠薄得当的白粥,于这份鲜咸细腻中,自然品出寻常日子里的平淡真味。

    如今,随着农村大面积的拆迁,合格的鸭蛋越来越少。再加上现代家居中,过去那些坛坛罐罐的腌制容器都已被丢弃,很少有人家腌咸蛋了。至于超市货架上售卖的塑封咸蛋,一只只雪白干净,早已不复以前黄泥、草灰覆盖的乡土本色,虽易于贮存携带,也方便食用,但总吃不出旧时那股温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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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