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人把螺蛳叫做蛳螺。 比起它的近亲田螺,螺蛳不算大,宁波话中形容一人个小话多时常说:“人像蛳螺,闲话贼多。”一年中吃螺蛳最好的时候是清明,俗话说“清明螺,胜似鹅”。因为冬天螺蛳要潜伏到泥土里冬眠,春天才爬出来。刚出土的螺蛳泥腥气少,养了一个冬天后肉质肥美。更关键的是,此时的螺蛳还没有产仔,壳里没有小螺蛳,不会一口吸下去,满嘴都是小螺蛳壳,倒人胃口。所以清明前后的螺蛳,要比“肥鹅”还要鲜美。 夏天里,螺蛳产完仔后,又长了点个,味道也不错。如果此时去东钱湖,不可不吃螺蛳。那里的螺蛳是一绝,一般是酱爆,加葱头和八角一起炒,汁水不多,很黏稠,极入味,鲜味浓烈。在炎炎夏日,临着湖风,喝口啤酒,嘬个螺蛳,怎一个爽字了得。 小时候可没少摸螺蛳,尤其是在学会游泳以后。内河的桥洞下,或是下江(鄞江)的河埠头周边,螺蛳多的是。但味道比不上南塘河里的螺蛳,水越清,螺蛳的味道就越好。南塘河的水清,所产的螺蛳非常好。姑姑家住在南塘河边上的老洞桥村,夏天去那里游泳时,看到河埠头的石头下有很多螺蛳,常常会摸上好几碗。沿河而上,就是鄞江镇,是我的外婆家。大姨很喜欢吃螺蛳,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只是如今她的胃一吃螺蛳就难受,屡试不爽。因为螺蛳性寒,胃不好的人容易对螺肉过敏。南塘河的上游是章溪,还出产一种特有的螺蛳——青蛳,是水质绝佳之地才有的。青蛳炒的很少,多是拿来做汤,汤色呈淡绿色,味道有点苦,夏日里吃可以清火。 摸来的螺蛳在盆子养上一两天,滴上两滴菜油,让其吐出脏物,章溪里的螺蛳可以省去这个步骤。剪去螺蛳的小头(屁股)后,就可以加工了。除了红烧、酱爆、雪菜汁煮,还可以和咸笋干一起煮,如此就不必再加盐了。若是再加入河虾和黄蚬,那就是河三鲜了,那味道鲜得会“让人掉眉毛”。不管是哪种做法的螺蛳,高手吃时不用手去拿,用调羹一舀,依次放入嘴中,用力一嘬,螺肉就在嘴里了,吐出厣和螺壳,继续下一个,只用一张嘴就可以解决问题了。用牙签去挑并非高手所为,当然用螺肉炒菜或是做羹就只能用到牙签了。把螺肉和蒲瓜丝、雪菜一起清炒,加一点地瓜淀粉来勾芡,是很下饭的一道菜。 吃螺蛳要有闲心。如果急匆匆地吃快餐,多数是没有心意来嘬它的。夏日里,几个朋友,喝着啤酒,来上一盘螺蛳,慢慢嘬,细细聊,才有味道。年轻时去吃夜宵,不管在南方还是北方,螺蛳、毛豆、花生米,都是必点之物。没有螺蛳的夜宵,是不完整的。有人开玩笑说,年轻人如果不会接吻,只要多嘬螺蛳就行了,这是最深情的吻。 螺蛳壳貌似没用,但宁波话有句俗话叫“蛳螺壳里做道场”,意为在像螺蛳壳这样的狭窄简陋之地要处理复杂的场面和事情,这是一种能耐,也包含着人生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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