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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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6月09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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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蕨山

    □王静

    那年初春,姚先生说,送你一盆景,让你开门见山如何?金粉浅口圆盆中间置了一块假山石,层层绿苔,或深或浅,蔓延山体;匍匐的金钱草高低不一,像撑开的太阳伞,遮得山体忽暗忽亮;还有那些从山腰探出的过山蕨摇曳晃悠。假山盆景,让我欣喜。

    早在新世纪初,以吃螃蟹的勇气买下带晒台的房子,心仪的就是底层院子与顶层晒台,这两处既接地气又近自然的空间,对于被钢筋水泥包围的城里人来说,似有亨利·戴维·卢梭置身于瓦尔登湖畔那般的欣喜与奢望。院子有垂丝海棠,有槐树,还有桂花树,后不知鸟儿啄来种子,还是风儿吹来种子,从泥土下长出一株樟树。手指粗的幼樟,似被风雨抽打一样疯长,没多少日子,挤死了槐树,院子里留下新樟抱枯槐的凄美一景,不久又将桂花树收纳于枝叶下。樟树不屈地疯长,尤其是无边无际的树冠,只能让花匠的屠刀一次又一次锯断它的枝杆。樟树颇具灵性,锯掉斜枝的刀口处,翌年竟新生直枝,直挺向上,迫使花匠暂收屠刀。

    曾想堆一座假山,山脚再挖个小池,装个车水的木架,或者架个秋千;樟树下砌张石桌,琴棋书画,呵呵,沏壶茶总行吧;要不……多少种向往,恰如邻家那般的改造。然而樟树的神奇与自然的力量,让曾经的向往成了一帘幽梦,偶尔只能在“满地槐花满树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的意境中,做个美梦。随着房价的年年攀升,十多平方米的晒台有了更多的诱惑,这不邻居来访,说把连排朝南的晒台搭建变房,三房两厅变成四房两厅。呵呵,那不是像天上掉下了一个大红包吗?聚划算的蓝图哟。然而我仍坚守着晒台。我的坚守是不想变成笼中的猴子。敞开晒台,随意种花养草,还有夏看星星、冬晒太阳的美妙,就像开放的心灵在天地间任意飞翔,那么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盆景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姚先生谦虚地说,用的是只旧盆而已。的确是只旧盆,假山背后的盆口有锯齿状的残损,残损的包浆显示着瓷盆的苍老。残旧而古老的瓷盆,自然任人联想:盆乃是盆景底盆,还是旧物妙用?此乃姚先生自家的,还是邻家遗弃的?倘若不曾破损,古盆乃落谁家……如此的想象,加深着我的喜爱。

    双手捧着回家的路上,我谋思着盆景的安置处。院子抑或晒台,高搁还是低置,向阳抑或背阳……这样上楼下楼,捧上捧下,试放了N处,皆感不妥。选不定盆景的位置,当然更别说姚先生所言的那种意境。

    那年仲秋,我背回骨碎补,将两枚蕨根用山泥贴栽于盆景山石的后背。认识骨碎补,缘于林先生声情并茂的介绍。在武夷山,在满目的蕨草前,林先生说过它的学名、别名、所属及习性。我只记它属蕨类植物,且与其他山蕨不同——骨碎补冬生夏眠。真的像蛳螺壳做道场似的,我在十寸盆大、一筷子高的假山上,移栽武夷山的骨碎补。

    冬去春来,骨碎补绕着山脚横包了半座山体。入秋,过山蕨渐枯,它渐绿。天地来寒,它长得生机勃勃,鱼骨似的青叶,高耸于山顶。就这样的一枯一荣,一荣一枯,使得盆景终年翠绿常青。

    席地而置的双蕨盆景实在太矮小,它于晒台的梅兰竹菊、齐腰的三角梅,还有两缸荷花之间,很少引我注目。多难的庚子之春,孤独、恐惧,终日惶惶不安,惟在晒台,心才宁静。奇怪的是每去晒台,开门入目准是那盆假山,有风的日子,青叶晃荡,枯蕨轻扬;无风的日子,青叶挺拔,枯蕨低垂。渐渐地,开门再见双蕨山,盆景似乎不再低矮,反而时常想起姚先生的“开门见山”一言。难道此与桃花源一样,那山亦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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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