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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6月28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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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小普陀

烟雨湖心堤。记者 胡龙召/摄

今日的补陀洞天洞口。记者 顾嘉懿/摄

“小普陀”发现者之一罗经衍。

记者 顾嘉懿/摄

    梅雨天,东钱湖时晴时雨。一日午后,漫步湖心堤,游人不多,湖面上一派烟水迷蒙的景象。偶有小船撑着长篙,靠近岸侧,滴溜溜捞起一网蛳螺来。

    步过影月、锁岚二桥,重新开放不久的霞屿寺出现在眼前。站在入寺右手边的补陀洞天洞口,罗经衍老先生刚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那时,我胆子也大,一下到洞里,水浸到腰身……我确实在想,究竟里面还有多远,这条路是通湖底还是通海洋,会不会有水兽出来?”

    自1985年东钱湖辟为景区,“小普陀”为之带来的知名度,居功至伟。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小普陀究竟如何被发现,又是如何保下来的?1976年筑造湖心堤,采石霞屿,突然打出这个洞口,出现造像的时候,人们是如何震惊又怜惜。

    江南霖雨时,在东钱湖文化研究会会长戴良维的引荐下,记者见到了“小普陀”发现者之一罗经衍先生,77岁的他向记者细述了这一段往事。

    筑堤

    故事要从湖心堤的筑造开始讲起。湖心堤起自大公大弄口,穿霞屿,接沙家山北侧湖岸,长约1700米,西北至东南方向将东钱湖一分为二。西湖有白堤、苏堤,东钱湖有湖心堤,景观塑造上为湖增色不少。

    罗经衍更习惯将湖心堤叫湖心塘。1976年,被抽调到湖心塘筑塘指挥所任“参谋”的时候,他是个33岁的壮年男子。“东钱湖自古至今共筑塘13条,其中栗木塘、梅湖塘、偃月堤在1960年随梅湖同时被废弃;现存十塘中,湖心塘长度最长,历史最短。”然而,对于湖心塘的筑造过程,60岁左右的本地人往往已说不出所以然。

    “湖心塘的筑造与横溪水库的建设大致同时,参与横溪水库建设的民工热情高涨,人员众多,在东钱湖另辟工程,一定程度也是为了疏散劳力,疏浚钱湖。”罗经衍直截了当地说。从他收藏的1976年3月5日印发的“鄞县整治东钱湖指挥所宣传提纲”上看,筑塘有4个目的:一是一湖变二湖,分湖治理,轮流疏浚;二是沟通东钱湖南北陆上交通;三是减少湖上风险,让船只更易靠岸;四是美化东钱湖环境。“主要是第一项,光为后面三点,是不会去筑湖心塘的。”

    筑塘工程从1976年春持续到1978年初,罗经衍在那儿工作了近20个月。“参与筑塘的300余人,包括从横溪水库工程中调拨过来的莫枝、东吴两个民工连”。指挥所设在陶公山建设村余家岙底,借用宁师院仓房,“在当时大公邮电所旁边一幢五间一弄的楼房里。”

    因为各种原因,湖心塘到最后也没有完成其“分湖而治”的理想。整个工程的重大收获之一,当属宁波唯一一处南宋石窟——补陀洞天,也就是后来所称“小普陀”的发现。

    进洞

    1976年秋,筑塘工程如火如荼。湖上小岛、现被长堤穿过的霞屿成为最近的采石所。“此山虽小,但石材质量不错,呈淡绿色,东钱湖周围很难找到这种石材。”

    10月下旬的一天,罗经衍出差回到指挥所。下午三时许,陶公村船工忻洪涛进门说,“下球寺挖出一个洞。”当时,当地人称霞屿为下球寺(其实早已没有寺),大约语音相近。看天色还早,罗经衍说,一起去看看。

    湖上唯一的交通工具是船。带上值夜用的手电筒,十来分钟就到了湖心。岛上空无一人。罗经衍目测,洞口直径不到1.5米,洞里两三米处有水,入口泥土上有杂乱的脚印,估计有不少民工过去张望过。“我们是存心想探个究竟,两人心照不宣,准备进洞。”

    洞里的土成下坡状,只能把两只脚伸进去,把身体反过来,手抓着壁,再往下探。走下土坡就是水,水中有泥,水凉,水里泥也凉,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咣啷、咣啷”的声响。

    走出六七米,因为太黑,装着四节电池的手电筒毫无作用。“还有别的办法么?”罗经衍问老忻。船工的船好像百宝箱,几分钟,忻洪涛用扳钳夹着浸过柴油的回丝(一种纺织厂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料)回来了。两人一个举着钳子当火把,一个配合用手电照明,视线明亮了许多。继续前进,水越来越深,正当罗经衍想着是不是要游进去的时候,通道右侧出现一个石室。

    用“火把”一照,奇迹出现了:石室顶部雕有一条五爪金龙,通身金黄,背后天空碧蓝,没有任何烟熏过的痕迹。另一角,有一石雕佛像,是韦陀菩萨,罗经衍用手一扳,不会动,也是雕在岩体上的。石室中央稍后有一块高约1米的山石,是一座无头佛像。“头可能在后面的水里。”老忻往后一掏,果然捞到一块石头。

    两人一个捧石头,一个举火把和手电,再没法往前,简单商量后,决定返回洞口。

    保护

    现在想想,罗经衍仍觉心虚。“当时进洞是盲目的,凭着年纪轻和好奇心……我确实在想,究竟里面还有多远,水会深到什么程度?是通湖底,湖底有多深?还是通海洋?会不会有水兽等东西出来?”

    到船边,老忻把石块洗了洗,已经可以看出眼、耳、鼻,确定是一尊佛头。此时,本是多云的天空出现夕阳,霞光万道,把湖面映得通红。罗经衍请老忻把石像头放在指挥所南窗外的屋檐下,想着老天下雨时,可以把它淋得干净些。

    凭着兼任过文保员的经历,罗经衍隐约觉得此事非同一般。当晚,就向指挥所的张振川书记作了汇报。

    1976年的10月,改革开放尚未起步。罗经衍至今也无法想象当晚的张振川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如果装作没看见,第二天,开山炮石就将打向霞屿,什么保护也说不上。经一夜商议,两人决定用缓兵之计,次日分头行动。

    霞屿的采石行动继续进行,只是另找炮口,同时组织力量清除洞里的水和烂泥。罗经衍负责联系市、县有关单位,来确定此洞是否值得保护。没几天,南侧真正的洞口出现,上书“补陀洞天”四个大字。

    天一阁的洪可尧先生来了,还带来一本线装书《东钱湖志》。书上记载,一个叫史岩之的大官,为免老母去普陀山礼佛辛苦,在这里凿山成洞,以作替代。这是南宋的古迹!“这样的洞,宁波地区还只发现过这一处。”洪太公话说半句。

    也是几年前,罗经衍看别的文章才知道,其实当时张振川书记还曾打电话给他的上级,横溪水库建设指挥部党委书记、总指挥杨永友。杨永友坐着一辆拖拉机赶到湖心塘工地,组织了洞中的清淤。有段时间,此处对外称作仓库,两边用铁门封住,做了变相的保护。

    至于那尊佛头,一度在筑塘指挥所工友家中存放,后来给了闻讯聚集来到“小普陀”参拜的信众。

    而今,船工忻洪涛早已离世,张振川也已90余岁高龄。“很难想象如果当时老忻没来报讯,会是什么样子。”望着一湖山水,罗经衍神至远方。

    记者 顾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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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