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法酿制的酒窖。

非遗传承人王肖峰介绍历史。

上世纪70年代的红砖水塔。

    在盖苍山下、三门湾畔，有一座1200岁以上的中国传统村落——宁海县力洋镇力洋村，一条沥水大溪穿村而过。

    苍山之麓，沥水之阳，好山好水出好酒。在这座小山村里，隐着一座“浙江老字号”老酒坊——力洋酒业。近日记者来到这家老牌酒厂，仿佛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高耸的红砖水塔、随风飘扬的酒旗、青苔密布的古井、层层叠叠的酒坛酒缸，酒窖里弥漫着一股股浓郁的酒香。酒坛上面顶着一团掺糠黄泥巴，有的别出心裁地印着新生儿的小脚印，有的用宣纸、密码锁封存，注明封坛时间、收藏人，以10年为轴，20年、30年，一直到50年之久，沉淀着悠长岁月和美好祝福。

    王肖峰，力洋酒业当家人，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第三代传人。聊起老字号酒厂的故事，他的话匣子打开了。

    宁海土酒香飘千里

    一提到力洋酒业，宁波人会联想起“番薯烧”。这是一种宁海土酒，香气甘洌，口感醇厚，当地人聚会、婚庆、乔迁时多会用“番薯烧”来庆祝。

    王肖峰说，宁海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其酿酒和饮酒可追溯到汉代。新中国成立后，曾有多处遗址出土了古代饮酒器具。也有相关史记记载，宋代后期，官府酿酒已逐步转为民间私酿，而在清末及民国时期，宁海已有酒坊30多家。

    酒厂的第一代传人叫牟锡年。牟锡年，祖籍黄岩，出生于酿酒世家，1937年参加革命。后来，他来到长街、力洋一带，以制米、酿酒为生。虽然宁海民间自古有用粮食、番薯酿酒的传统，但是大规模工业化制酒，起头人是牟锡年。为了提高产量，牟锡年与酿酒师傅们反复琢磨研究，用木头箍成直径一米多的大蒸笼，一个班组能投料500多斤，生产效率大大提高。

    1958年，宁海、象山两县合并，县城就设在力洋，旧称“宁象古城”。在当时节约粮食运动的背景下，工厂率先用糟渣制酒，后来又用金刚刺块茎、薯渣、糠饼、薯干、稗籽等制酒，出酒量大增，酒品醇香，“力洋烧”因此声名鹊起。

    在很多老宁波的记忆中，上世纪70年代最难忘的白酒叫做“呛皮烧（音）”或者“甘蔗烧”。这种散装白酒酒色清亮，充盈着一种芝麻清香，是物质匮乏年代的“茅台”。1971年，新厂区建成，白酒生产规模大幅扩大，工厂开始利用甘蔗榨糖后剩下的残渣生产糖渣酒。白酒直供宁波市区，产品一直供不应求，工厂大量收购周边各糖厂的原料，还合并了当时的茶院酒厂。产糖大省广西甚至专程派人到力洋来参观取经。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消费习惯逐渐改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包装精美、广告抢眼的瓶装白酒，传统的散装白酒日渐式微。

    “草根酒”的转型突围

    传统的“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理念，加上大多为小厂、散户，长期以来“一级的酒、二级的包装、三级的价格”制约了宁海酒产业的发展。如何把“番薯烧”导入品牌文化，跟上现代生活消费理念，成了一代代传承人的难题。

    2011年，王肖峰进入酒厂，开始了企业的突围。这位中国农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直从事金融投资工作，对资本运作与市场营销驾轻就熟。选择白酒行业作为自己的创业方向，一方面是因为老厂长是他的长辈，改制后他持有的企业股份最多，另一方面也是看好这个行业的未来。酒厂的发展重任落到了这位30出头的年轻人的肩上。

    工厂主管生产的副厂长牟宣础是牟锡年的儿子，也是第二代传人。在牟宣础的传、帮、带下，头脑活络的王肖峰仅用几年时间就掌握了酿酒的全面技能。

    通过一线的摸爬滚打和周密思考，王肖峰得出了一个结论：企业的工艺、产品品质是好的，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产品定位和品牌形象。“力洋烧”很“草根”，10万斤的产量产值只有50万元。企业要转型发展，不能太激进，要温暖突围，守住散装酒顾客基本盘，同时，在管理、营销、文化等方面全面升级，做到传统工艺、科学管理、现代形象，让产品价值充分体现出来。

    “继承不泥古，发展不离宗。”这是王肖峰定下的转型方向。继承，是坚守纯粮原浆，以手工古方工艺做生态健康酒，不欺骗消费者；变革，是以市场为导向，抛弃“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思想，挖掘品牌文化内涵，讲好企业故事，进行品牌重塑。

    进行品牌重塑，王肖峰着力拓展他的“宁海故事”。宁海是中国开游节所在地，其中最具文化特色的亮点是十里红妆等美景。十里红妆的发源地，据史称就在力洋村，长达十里的浩大婚庆队伍从力洋出发，携带着一坛坛家乡酿制的美酒香飘远方。“这是多好的传播素材！”王肖峰近年来连着注册女儿梦、红妆梦等一系列商标品牌，在“5·19”中国旅游节活动现场，在十里红妆博物馆，在宁海各大旅游景点、特产商店和民宿，在宁海的户外广告和媒体里，时常能见到女儿梦、红妆梦、力洋酒等的广告身影，并有不少现场免费品尝活动，老酒坊的知名度一下子打开了。

    同时结合现代人青睐定制酒的趋势，王肖峰做大“个性化”“定制化”文章，主打私藏定制酒品。在酒厂的陈列馆里，五花八门的产品包装让人印象深刻，有古朴典雅的瓶装八年陈酿，有富丽喜气的坛装女儿梦，也有现代时尚的二两小瓶装，企业定制的“微醺”“小城青年”“杨梅烧”充满了文艺气息。

    初心匠心专心

    近十年来，受种种因素的影响，全国白酒行业深度调整，处于低谷，浙江本土白酒企业也是雪上加霜。王肖峰敢于迎接挑战，以继承传统和发扬变革为主线，开辟了一条可持续发展之路。

    直播带货、社群营销、封坛大典、网民打卡——这些年，力洋村的美景美酒如磁石般吸引着宁波、杭州、上海等地游客来村里打卡。面对墙上几十年前留下的生产标语、叠得高高的酒埕，还有容量惊人、酒香四溢的酒窖，游客们纷纷与之合影。前不久还有一个《与其微醺何不醉》剧组来酒厂拍摄场景，老酒厂里人山人海，颇为闹猛。

    “厂区完整保留了上世纪70年代的所有元素。对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说，走进这里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王肖峰说，除了深厚的酒文化，现场体验酿酒技艺、DIY封坛等特色活动也具有吸引力。

    在工厂恒温恒湿、通风良好的库房里，每坛重达千斤的“私人定制”酒是主角，酒藏变成了一种收藏投资品，既可消费，也可溢价返销。出生纪念酒、状元红、女儿红、寿诞酒、订制酒、高档滋补酒，令人眼花缭乱。王肖峰说，他们拟斥资建设“宁海酒文化博物馆”，适度开发摄影、工业旅游、影视拍摄等内容。

    白酒泰斗沈怡方说：“我们需要‘传统’，更需要‘现代’。只有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创新，白酒才能进步”。王肖峰乐此不疲地在生产和研发上花大把时间，“扎扎实实酿酒才是一切的根本。不忘初心，坚持匠心、专心，才能传承技艺，传播酒文化”。

    记者 周晖 通讯员 胡贤胜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