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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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8月01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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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丁锋如的
禅意世界

    一走进丁锋如的茶室,就给我有一种日本美学的“侘寂”(指朴素又安静的事物)之感。

    暗幽的茶室里,空而寂。茶水是用木炭烧出来的,红红的炭火在夏日的空调房里有种童年记忆中的温暖。坐在榻榻米上,经年的岩茶散发的茶香,伴着院落里的雨水忽然骤然倾盆的“打搅”,时光流动中,人与茶,与自然是浑然一体的。而这大概就是茶道和花道的禅意吧。

    丁锋如是宁波小有名气的平面设计师,2013年开始接触插花后,彻底成为一名“花痴”。把正经赚钱的工作统统交给了同事,自己专职插花,师从日本花道大师川濑敏郎和上野雄次。收了500多种花器,“只要有材料,我可以从早插到晚。”

    追求如花在野的感觉

    花道,字面意思是“活着的花”,是插花的艺术,讲究天、地、人三位一体的和谐统一。

    简洁的茶室,记者首先被以水蜜桃和桃枝为材料的插花吸引了。倒垂的桃枝,一个嫣红的桃子依然在枝头,另一个竟然成为底座,毫无违和感。“这就是它自然成长的模样,很多桃枝都是倒长的。他们为了追求阳光雨露和风,顽强地长成自己的模样。在插花的时候,我希望能够呈现生命本真的样子,它依然在自然中生长,只是我把它去除了多余的枝叶,在极简中呈现一份禅意。”丁锋如说。

    其实,丁锋如最初学插花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家里有一个茶室,茶室里总该有花装点,为了更好地招待朋友,就学起了插花。

    丁锋如的启蒙老师是川濑敏郎先生,照着他的《一日一花》跟着插。刚开始觉得插花好像挺简单的,一个瓶子里面投一朵花进去就好了。“如果这样也能出书,那我也可以。”他当时这么想。

    后来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特别幼稚。《一日一花》是川濑先生65岁时的作品,此前经历了几十年的积累,才做出了后来既简单又充满感染力的作品。相当于自己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要跑了。其实正像绘画创作,孩子般的稚拙才是最难呈现的境界。

    花和人一样生而平等

    丁锋如希望能够体验一遍川濑先生年轻时候走过的路。可惜这个计划因为今年的疫情而停滞了。

    花道就是活着的雕塑。在日本的花道中,空间的暗示以及枯枝和干枝的摆放都具有象征意义,他们希望借助展现花的死来展现生的意义。

    丁锋如说,插花过程中,人与花、与花所代表的自然是浑然一体的,人通过对花的选取、修剪等,将花从自然馈赠的植物的一部分变成一件作品。整个一气呵成的过程,本身是对人心性的训练。花匠必须心无邪念。

    丁锋如插花,常常会花很多的时间去观察花材本身,不是马上动手去剪。“我会去看它的周围,它是跟谁生活在一起的、它周边有哪些邻居、它本身的生长关系,都是我的创作源头。”他说。

    根据样式和技法的不同,日本花道主要有京都的池坊、东京的小原流和草月流三大流派。草月流是勅使河原苍风在1927年创立的。尽管对日本的花道流派如数家珍,但是丁锋如不认为自己属于任何一个流派,在他看来,日本的花道太过于严谨和教条,他不想给自己太多的框架。花道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他想去追寻中国的源头,追随自己的内心来插花。虽然,《中国插花史》也让他难以读下去,“中国的文化一开始就把花分成三六九等,其实,花和人一样,应该生而平等。”

    丁锋如不喜欢普通花店里的花草,“因为没有个性”。他喜欢自己去寻一些来自自然的花材,近的如去东钱湖山野里。“可能从小是在农村长大的关系,我一到山上就会特别开心,就是能跑的那种。很多人跟我上山,他们都不太跟得上我。基本上什么花,大概什么时间开在哪个位置,我都知道。像这个季节,主要就是荷花、琼花、葫蘆花、美人蕉……”

    空间的名字叫“瞬”

    丁锋如现在的工作空间叫“瞬”。来自他收藏的一块匾,是日本的一个出家僧人写的,有几百年的历史。

    “瞬”是短暂的,刹那的,如樱花短暂绚丽的绽放。丁锋如深谙其中。他认为,花从我们剪下来插到瓶子里面,能养一天也好,两天也好,都是一瞬。人也一样,我们能活80岁,觉得挺长的,但其实也是一瞬。

    为了让一“瞬”产生虚虚实实的艺术效果,他在匾的下方放了一个装满水的白色大盘子,用射灯打到水面上,再折射到匾上。水动起来时,匾上面就会形成水波的纹路。

    其实,“瞬”又何尝不是一种永恒呢?

    能拥有今天这个工作室,也是因为一“瞬”的意外。从2017年开始,丁锋如每年都会邀请日本花道家上野雄次来中国上课,他是丁锋如插花道路上最重要的老师。之前地点一直是在天童寺里,2019年正好遇到泥石流,把寺院淹掉了一部分。

    当时,距离开课其实没多久了,为了救场,丁锋如花了18天时间,改造了办公室一楼的车库,“时间紧任务重,我每天躺在工地的沙发上,盯着工人。哪边不对了,就马上跑过去现场整改。”

    这个叫做“瞬”的空间,就这样成了丁锋如插花和陈列花器的地方,有时也上课,并从此“迷恋”其中。“现在正经赚钱的活都交给同事了,我就专职插花,其他的业余爱好也不敢有,担心分散精力。”

    插花让残缺美完整起来

    丁锋如如今基本上能做到一日一花,并为此收集了五六百个花瓶。他比较喜欢陶土类的器皿,觉得更古朴、朴素,甚至也喜欢残缺的器皿,他收藏的其中一件是跟匣钵连在了一起的破瓷器。千年的时光一直埋在地底下,如今被人从窑子里重新挖掘出来了,通过插花,让残缺美成为一份极致的美。

    “当年千利休(日本一代茶艺宗匠)把花插好后,怎么都觉得不完美,然后他把完整的瓶子的双耳一侧敲掉了,忽然让人发现了异样的残缺美。”

    花道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阐述,瓷器是包容一切的大地,作为载体去承载花道的精神。因为瓷器材质本是由泥土而生,故而能传达出大地的朴实和包容感。花、枝、叶是自然,是天赋之灵,代表天;而人将自然之花叶与手作之瓷器完美结合,创造出禅意之境,人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内心平静。

    “我儿子都知道我喜欢花瓶,一次我生日前,他问我,爸爸,买一个瓷瓶需要多少钱?”丁锋如幸福地说,他带儿子和女儿去外面散步,孩子们看到一朵花、一片叶、一个枝丫,觉得好看都会送给他。

    从最初一年有照片记录的插花有70个,后来慢慢多起来,有100多、200多,去年大概有接近400个。每次创作作品后他都会请朋友用影像记录下来,并在每年集成册。他说其实没有所谓的“坚持”,只是喜欢,你看小朋友一天能吃两个冰淇淋,就是这种感觉。

    丁锋如收藏的最贵的一个铜瓶子,当时是5万多元,他还追了主人两年多,才得到这个器皿。因为喜欢这份岁月的痕迹。

    还有一件其实是年纪特别老的,是战汉时期的一个麻布纹的罐子。当时烧的时候,底下部分就炸裂了。在插花的时候,他反而会把这个裂缝作为瓶子的亮点来作展示。

    “卖给我破瓶子的人刚开始会觉得很奇怪,就说你买这些破罐子干什么用,价格都还蛮便宜的。但是当你拿回来插完花,他们看到了我的朋友圈以后,下次价格会比上一次要贵一些。”丁锋如无奈地笑笑。

    他说自己将和日本专门的花器“备前烧”合作,创作一组花道作品。花器本身是有生命的,而花道就是一种修行。记者 陈晓旻

    被采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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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