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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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8月08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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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神话体系

——《江南聊斋》后记

    □谢志强

    我曾在一家刊物当过小说编辑。有一年,每一期都要刊一部长篇小说。我会针对性地提出修改方案。有一次,我对一位文友说:假如,你创作出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同时,还要交出一份读书报告,而不是创作谈,你会怎样?

    我有个窥视欲:从作家的人生经历和阅读背景琢磨其小说创作。当今的作家,有多大的“能量”,就能走多远。阅读是一个考量的重要标准。关键是读什么,怎么读。其实,创作有着谱系,即来路或影响。有些作家的阅读,走进去,出不来,落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式的困境。马尔克斯衷爱福克纳,却说:我恨福克纳。由爱生恨是因为福克纳一度笼罩着他,后来,他“走出来”了,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但他的马扎多,多多少少有福克纳约克纳帕塌法的影子。

    如果从素材的来源给作家分类,那么,就可能大致分为两类作家:一是由生活到书的作家。例如,海明威、契科夫、帕慕克、鲁尔福。这类作家甚众,将自己的经历转化为小说。二是由书到书的作家。例如,尤瑟纳尔(法国)、莱姆(波兰)、图尔尼埃(法国)、博尔赫斯、芥川龙之介。这类作家从前人的书中提取素材,形成互文性。当然,更多作家将两者融合,将生活和书籍中的素材转化为小说。例如,卡尔维诺,以及获2018年诺奖的波兰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

    我曾写过《博尔赫斯〈双梦记〉的来源》,探寻博氏小说创作的秘密:双梦现象,如何从书籍中提取和处理素材。还想写卡尔维诺小说的神话元素的来源和表达,将卡尔维诺搜集的《意大利童话》和创作的《祖先三部曲》进行比较。还想写福克纳小说“神话元素”怎么提升了他的小说。我只是想而没动笔。

    几年里,我持续地搜集各地的民间故事传说,乐此不疲,还建立了一个专柜。现在流行的说法:讲中国故事。我认为既然要讲中国故事,就必须了解传统资源。而民间传说是一个强大的文学原生传统。马尔克斯将拉丁美洲的“民间神话”融入小说,生成了魔幻现实主义的“爆炸”。莫言将家乡的聊斋式的神话自然妥帖地安放在小说里。韩少功、阎连科的小说灵活地运用神话元素。汪曾祺也以“聊斋新义”系列重述《聊斋志异》。鲁迅的《故事新编》则是这种做法的中国“先驱”。

    博尔赫斯说:每位诗人都有自己的神话体系。他还说:作家的神话体系本来就是随着时代更迭不断演变进化的。当博尔赫斯说建立神话体系时,他列举了诗人,也列举了小说家,比如卡夫卡等。可见,他所指的“诗人”,其实是指的诗性。好的小说家都有诗性。我看卡夫卡的小说,就有一套诗性的“神话体系”。

    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预言小说未来可能的走向、趋势。其中,一种为“利用库存资源”。库存,即为传统。最为丰富的是过去的神话(民间故事传说)。那是千年口口相传的民间资源,其本身就体现了生命的能量。近些年,一个显著的标志是,许多中外作家,采取重述神话的方式,直接利用或转换这个“库存资源”,更多的作家将“神话元素”置于当代小说之中。例如村上春树的有心有意的“利用”。

    我倾心数十年的搜集,也尝试着“利用库存资源”(之前利用过古代日本、罗马、波斯、印度的资源)。这个江南聊斋笔记体小小说系列是仅在“神话”之河中舀一瓢“活水”而已。选出的这些篇什,均为浙东——再缩小一下地域,为宁波“神话”。江南聊斋笔记体小小说因其中魔幻、荒诞的色彩,透出了顽童般的淘气,含有对人对世的态度。可我在乎的是人物、细节所散发出的淘气。每个作家心中都住着一个小孩——天真、纯朴而淘气的小孩,那么,小说就有趣了。到了这个年纪,写或读小说,我很在意小说要有趣味有情感或有人物。生活中,我也喜欢与有趣的人交往。我庆幸活到这个份上,还残留孩子气。我尽可能不让陌生人看出来,但在小说中我暴露出来了。作家会分身,将自己的影子投放在每个人物身上,由此返老还童,不失为一种活法,也是一种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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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