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

    夏末浅秋的阳台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茉莉逸出了幽香，草尖还挂着露水；绿肥红瘦，花儿朵朵，浇一会儿水，看一会儿花，最后站在茉莉花前，深深地呼吸，细细地品味。茉莉，型不如茶花，枝不如石榴，叶不如杜鹃，花朵不如月季，唯有花香盖过诸花，可与兰花相媲美。

    大千世界，姹紫嫣红，但在骄阳炎炎之下，似黄花白花更胜一筹，尤是白花。阳台上开白花的有珠兰、太阳花、栀子花、丁香与茉莉，有的花似白玉珠串串，有的花如手挚白喇叭，有的如翡翠缀白玉，花儿朵朵点点，恰似丛丛的六月雪。还真有称六月雪的植物，盛夏盛开小白花，只是我的阳台里没有。论花香，珠兰、太阳花无香，栀子花、丁香、茉莉皆有香，其中栀子花香浓，丁香花淡。汪曾祺先生曾撰文《我就是要这样香》——“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丁香，洁白娇嫩，花香不如栀子花那般的剌鼻，每闻淡淡的香味，便联想舒婷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俗话说：“养花一年，赏花十日。”任何花卉，被人们所观赏、被文人墨客所关注，其实是在于它短暂的花期。看到花儿，大凡有赞美，抑或产生花无百日红的感叹，这是乐观与悲悯的两种常态，前者当然是乐观者，而感叹者多有悲悯情结。

    有句古诗曰“素馨花，在枝无几”，恰如眼前的那盆茉莉。茉莉花期比栀子花长，却比丁香短；香，亦界于两者之间；茉莉花朵比两者皆小，花型似丁香，重瓣，似丁香花的缩小版。那么小的

    花蕾一旦绽放，却使阳台有无限的清幽。茉莉与诸白花不同的还有：日愈丽，温愈高，花愈白，香愈散淡。我喜欢茉莉花，更喜欢茉莉香。

    喜欢茉莉香，是源于小时候的一罐茉莉花茶。那时还是只喝开水的年纪，家里五斗橱左上的那扇玻璃移门内，藏罐喷喷香的茶叶。平时，这罐没人动，偶尔姐妹仨会启开罐盖闻香。父亲只喝珠茶，年年买新茶，天天喝陈茶，喝的茶总像酱油汤一样。那罐茶叶只在过年，父母才拿出来招待客人，招待父亲的那些讲普通话、北方籍的朋友。那罐茶泡的茶汤也是红色，却很香，透过玻璃还能见时上时下的花朵。好香的茉莉花茶，好美的茉莉花朵。父亲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一天下班带来一盆茉莉花，一盆黄泥盆栽种的茉莉花。后来茉莉死了，黄泥盆还在，现栽了代代花。

    几十年后的一天，儿子说有个法国朋友来我家做客。儿子的法国朋友常来，我会准备一些中国茶，选择一两个锦绣中华的短视频。茶是亲朋送的，视频是忘年交朋友专为儿子挑选的。那年那天，有铁观音、大红袍、金骏眉、黄山毛峰，还有三勤白茶。这位法国老兄捧起茶杯，张口便问有没有茉莉花茶。幸亏有茉莉花的照片，请他看我种的茉莉花，介绍茉莉花茶，与法国的一种叫蓝色植园的花茶类似。我坦言不太喜欢喝茉莉花茶。法国人大多一根筋，这位老兄三句不离茉莉花茶，追问着，诉说着他所知的茉莉花茶，还说是中国的十大名茶之一。原来他有种植研究茉莉花的朋友，虽地理气候不宜栽培，但茉莉花香诱惑着这位法国人一次又一次地试种，终获成功。

    怎么有与我一样喜爱茉莉花的法国人呢？以前不知买了多少盆茉莉花，茉莉花是阳台所有的盆花中出现最多的一种，却从没有两盆的日子，皆因茉莉好种但过冬难。近年，莳花弄草时间充裕些，尝试严寒搭暖棚，终于不再添买茉莉，可去年春天一盆茉莉花又夭折，这是一盆越过三冬且挂一树花苞的茉莉。与茉莉有缘似的，庚子暮春，慈溪亲戚又送我一盆。新落户阳台的茉莉枝叶不多，花亦不多，可谢一茬又开一茬，幽香飘浮了一个多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