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端 现代文学意义上的散文,已经和古代文化语境下的“散文”,无论从内涵和外延上都产生了极大变化。古典散文所涵盖的范围是非常广泛的。笼统而言,除了诗词歌赋,我们读到的很多古文,基本都可以被囊括在“散文”概念之中。尤其是在宋元话本、明清小说出现之前,更是如此。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散文的书写技巧中开始融入源于西方的文学经验,这种经验在后来中国散文家们的笔下一直留有鲜明痕迹。当然,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古典文学的丰厚营养也滋润、渗透在当代散文当中。 而新近出版的《散文课》一书并非文体学的专著,看上起,它更像是一个散文爱好者出于自身兴趣,随意而闲散的论述集合。“散文”一词最早作为“文体”称谓,始现于南宋罗大经的《鹤林玉露》,是特指那些和韵文、骈文相对的散形文章。然而相对于语典词雅的古代散文,一般读者更加熟悉的是现代文学大家朱自清、汪曾祺、冰心等的美文作品……后来,由于小说开始承担比较厚重的人文观念了,所以一提到“文学家”三个字,一般都会被自动默认为“小说家”,起码是写过小说作品的作家。隐隐之中,似乎光写短小精悍的散文、杂文,哪怕你写得再出类拔萃,也很难成名成家。此种观点是否公允暂且不论,此种现象倒确实存在。 说到底,散文是目前读者们关注着的,但是关注度不算高的一类文体。《散文课》的目的就是针对此种情况来拉近读者和散文的距离,加深读者对散文的理解。该书作者张怡微,本是写世情小说的青年作家。如今身份转变,成了上海复旦大学一名指导阅读和写作的教师。根据教学内容,她完成了此书。但与其说《散文课》重在进行散文写作技巧的传授,不如说是希望将散文阅读者的思路进行拓展。在该书当中,最为精彩的一个例子是对朱自清名作《背影》的解读。这是先生27岁那年(1925年)对自己19岁(1917年)时人生片段的一次回忆。散文不外乎抒情、叙事两项内容。《背影》开篇即介绍:这年的冬天,祖母离世,父亲失业,“我”从北京到徐州奔丧。由于家中经济拮据,所以借贷了不少。待丧事完毕后,父亲要重新找工作,“我”要回到北京继续念书,于是父亲来车站送我……文中给读者留下最深印象的自然是穿着青布棉袍,又“是一个胖子”的父亲去买了橘子后,爬月台,跨栏杆,送我上车的场景。用现在的话说,父亲违反了交通规则。但张怡微点出:朱自清这样写,从文学角度衡量,是无可厚非的。这就是父爱,爱往往可以突破一些规则。对父亲来说,他那时候是很想于离别之际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的。而我们从朱自清先生对父亲翻越月台时身体形态的描摹笔触,也看得出他心底的酸楚,以及一种亲历家变之后油然而生的痛感。张怡微解析到此,蓦地抛出疑问:“那么,朱自清真实的父子关系好吗?”这是个貌似简单,却不曾被读者们普遍思考过的问题。事实上,就在四年前(1921年)朱自清任扬州省立八中教务主任时,他的父亲曾凭着和校长的私交,不打招呼就领走了儿子的薪水。所以说父爱是复杂的,甚至还会出现彼此悖反的两面。我们读《背影》,读散文,如果能悟出文字背后更为人性化的内容,才算不辜负作者的用心。可惜,笔者得承认:在看《散文课》这本书前,我对《背影》的理解徒留于表层,相当地肤浅。 对于“散文的阅读和写作”这个问题,自然不是一本两百页左右的书籍就能讲清楚的。不过,读一读《散文课》,然后再去品读过去我们自以为深刻理解了的经典散文,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和心得。 (《散文课》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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