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

    梦中，中考试场，我在监考。一个试场，只有两个考生。交卷铃响，突然发现找不到装答题卷的袋子了，急得惊醒……幸好是梦！否则，将酿成大错。

    继续入睡，又入梦境，还是中考监考。这次却怎么也找不到16试场，看着时间一点点临近，我奔来奔去，眼看我找到了15试场，往左看往右走却仍然不见16试场。梦中寻找试场的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只觉得想迅速奔跑，脚步却是那样的沉重，只感觉呼哧呼哧地喘气，胸口沉闷得很，仿佛在泥泞的路上匍匐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试场，却发现离进试场的时间已过了15分钟，领导已开启了备用试场。幸好领导认为我平时工作比较负责没有严厉责备我，但最大的幸好却是学生已正常进入考场，没有因我的迟到而影响考试。我看着自己满身的疲惫与狼狈，长长地舒了口气，醒来了。

    两场梦都历历在目，两场监考都不尽如人意。很奇怪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梦。我用力揉了揉眼，随即安慰自己说：“中考与你已无交集，你紧张什么呀！”

    是啊，十年了，中考已与我无交集，我紧张什么呢！可事实上，我总是紧张。临近中考的日子里，晚上总是很清醒地回忆，与学生、与中考相伴的日子。这一次却以梦境代替了清醒。

    这不，又一个梦浪打来，迷迷糊糊中，我发觉自己竟然在向我的朋友描述我的这两场奇异的监考，朋友正笑着对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念念不忘啊。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呢？我与中考的那一份情结。

    三十多年前，我参加中考。每考一门课之前，班主任总要把我叫过去，叮嘱我三句话：“要轻装上阵，要沉着应考，要仔细检查。”那一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中师生这一行列。

    这种一成不变的叮嘱，在当时，虽觉得啰嗦但不敢不听；如今是，虽可以不听但怎么也忘不了，甚至倍感亲切。

    当我由一名小学教师通过自考提升学历后成为一名初中教师时，我便有机会和学生一起，经历一届又一届的中考了。每一届学生参加中考，我总会以“要轻装上阵，要沉着应考，要仔细检查”这三句话，不厌其烦地叮嘱我的学生，并且每一次都会变身为学生准考证的收发员。

    每一场考试之前，我总会提前等在校门口，把一张张准考证郑重其事地交给依次进校的每一位学生，或以眼神，或以微笑，或以话语，给予我的学生以叮嘱和鼓励。当最后一张准考证带着我的手温发出去时，我就可以安心地对自己说，我的学生已全都进入考场安心等待考试的开始。

    每一场考试结束后，我会从学生手中接过准考证进行统一保存，同时也通过那一霎间的交流接收来自他们内心的感受，或轻松，或不安，或喜悦，或沮丧。当最后一张准考证带着学生的体温递到我手上时，我已对这场考试的难易和孩子们的情绪有了大致的掌握和了解。一般只投以默默地关注，遇到个例，才会及时进行必要的应对。

    每一届中考，都很顺利。唯有一次，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时光倒转到二十多年前，我的第三届学生参加中考。离进考场还有二十分钟，我手里还捏着一张准考证。照片上是一位秀气的男孩，平时成绩优秀、比较懂事，可这次却离我规定到校的时间迟到了十分钟！时间紧急，容不得我推测原因，迅速作出决定：我请我校一位体育老师，用摩托车带我去他家（当时他家还没有电话，根本无法联系上。幸好他家离学校不是很远，以前家访曾去过）。发现门开着，原来他父母不在家，他因为认真复习而一时忘了时间。我本想责怪他几句，可一见到他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急忙叮嘱他带上必要的书写工具，把准考证交给他后，叫同事先带上他奔赴学校，自己却步行回学校。幸好及时赶到。那时的我突然发现，原来“虚惊一场”，竟也可以成为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

    儿子初三那年，我已调离教育一线。儿子也因被重点高中提前录取而被幸运地排除在中考场外。那一年中考前夜，我想着我曾经教过两年的学生。前半夜失眠，清晨又被一场大雨惊醒。

    唉，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呀，孩子们正匆匆往学校赶哪。以往的此时，我一定早早地等候在学校的门口，给我的学生送去叮咛和鼓舞，让他们带着自信进入考场。可今天呢，我不再履行这项义务了。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清静，可就是少了一份色彩。特别是这个特殊的日子，对你们的思念是那样的真切，那样的绵长。

    想到这里，双眼不禁有些迷离。我知道，那是一份不愿挥之亦挥之不去的中考情结、师生情结、教育情结。这一份情结，如今被我精心收藏在记忆的文件夹里。

    这一份情结，仿佛茎叶花展示其生命的芳华后留存在土层中的百合的下盘根，每年特定的时节，它总会萌发鲜嫩的芽，绽放洁白的花，虽然有点孱弱，有点单薄，却依然会散发出熟悉而又让人情不自禁咀嚼的芳香，让沉淀的岁月更加醇厚，让平淡的日子更加丰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