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商洋行”新老照片对比

体生医院旧址

中国通商银行宁波分行旧址

“省保”单位谢氏旧址

    每次看到“宁波外滩比上海外滩早20年”的说法，仇柏年就会啼笑皆非。其实，同样是“五口通商”下第一批被迫开埠的城市，严格算起来，上海开埠于1843年11月17日，宁波开埠于1844年1月1日，上海比宁波还早一些。

    他顿了一顿说，即使是早开埠，也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今年67岁的仇柏年曾长期在江北区原中马街道（现并入外滩街道）工作，退休后他费数年心血写成23万字的《外滩烟云：西风东渐下的宁波缩影》一书，是目前了解外滩较好的读物之一。

    “宁波老外滩的历史，关心的人多，说法也多。”与他人不同的是，“考据”出身的仇柏年更愿意用一些笨办法，拨开迷障丛生的影雾，探寻属于外滩的真相。

    第一梯队 经典建筑华章

    今年7月，宁波老外滩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步行街改造提升试点。顺利的话，从江北天主教堂到白沙公园，纵长1.6公里的外马路将被打通。

    老外滩留存至今的多座著名历史建筑都分布在这1.6公里范围内。其中，级别最高的建筑当属“国保”单位江北天主堂。仇柏年对比老照片，翻看老报章，梳理出天主堂历史上五个阶段的演变史。他自学技能，用电脑做出四张对比变迁图，发前人所未发。

    江北天主教堂建于1872年，最早只是一座平面十字形建筑；1876年增建主教公署、藏经楼；1887年，加盖钟楼和四座镂空小塔；1899年，钟楼上又建钟塔与尖顶十字架。1926年，著名主教赵保禄在巴黎去世，灵柩运回宁波，天主教堂增建耳室安放棺椁，自此定型。仇柏年尤其强调，不能用静止的眼光去看外滩的建筑，以为它一成不变。事实上，因为建筑老化或是功能变化，同一个位置上的建筑常多次翻新。辨析其中的差异是一种乐趣，也考验人的耐心与细心。

    很多人也许不知，江北岸除了天主堂，还有一座基督堂。基督堂又称耶稣圣教堂，最初离天主堂不远，坐落在甬江大桥北侧。1898年外滩拓路，教堂迁建到今浙海关旧址南侧，也有百余年历史了。

    除了一座“国保”，外滩还有五座“省保”建筑，它们是浙海关旧址、英国领事馆旧址、谢氏旧宅、邮政局旧址、中国通商银行宁波分行旧址。浙海关更确切的称呼应该是“浙海新关”，俗称“洋关”，主收国际贸易税，与江东庆安会馆边的“浙海常关”，也叫“大关”，主征国内税相对应。写书时，仇柏年找到日本《亚东印画辑》发行的《宁波旧影》，综合其他信息，将现存浙海关旧址建筑定为1909年建，比之前众说纷纭的各种版本可信度高一些。

    英国领事馆旧址今系部队用房，通过旧影、界石老照片等依据，仇柏年将其断为1870年建，比通常说的1880年要早。谢氏旧址原为甬籍“煤炭大王”谢蘅窗私宅，位置相对难找，作为甬江之滨一幢典型的中西合璧式建筑，远观如身在欧陆。

    第二梯队 考证出来的精彩

    西人入华，始有相片。影像宁波的历史也不例外，早年间的老照片大多是西方人留下的。这些相片中，又以外滩摄影数量居多。仇柏年许多关于外滩的认识，都是从破解老照片“谜案”开始的。

    “省保”名单里的邮政局旧址，因种种原因，目前并未开放。从资料照片里看，这是一幢非常精彩的建筑，屋顶为四坡顶与人字顶的组合，外墙采用青砖和红砖相结合的砌筑手法，东入口有门楼一座，曾获评宁波十佳优秀近代建筑。

    仇柏年根据老照片推测，外滩还有一座邮局，位于该建筑以北，即现挂牌“中马路180号朱宅”。《宁波旧影》书中有张照片，通过拱券结构与上下层排布关系对比，与今“朱宅”南立面极为相似，而老照片的店招上赫然写着“宁波一等邮局”。无独有偶，《宁波市志》中也配有一张邮局照，东立面小楼三面突出造型亦与“朱宅”相合。冥冥中众多吻合的细节，让仇柏年不由推测：这可能是比那座“省保”历史更悠久的邮局——“宁波一等邮局”，始建于1870年前后，属于宁波外滩的第一批建筑。

    上述“朱宅”附近，还有坐标为“中马路176号英商洋行”的所在。早年的现场口碑调查，称此为一位英国商人的洋行。但据照片史料，该楼身世颇为复杂。1875年时叫“沙逊洋行”，后做“宁顺洋行”，1911年后又改大清银行宁波分号、中华银行宁波分行、中国银行宁波分行等等，堪称银行“根据地”。有一次，仇柏年入内探访，瞥见过旧时结构。

    不过，外滩最“威猛”的银行还属中国通商银行宁波分行旧址，在天主堂背后，现仍做银行用。很有意思的是，仇柏年在《时事公报》查到，这座大楼的落成典礼跟当年灵桥通桥大典竟然是同一天——1936年6月27日，未知是什么“黄道吉日”。

    第三梯队 遗漏的片段

    写作《外滩烟云》一书，仇柏年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查资料。图书馆、档案馆、家“三点一线”，资料翻着翻着，也被他翻出一些以往更少被注意到的信息来。

    《浙江天主教史略》提到，主教赵保禄所办事业中最著称者有三，其中一项是主持兴建了草马路庞大的建筑群。有一处叫普济院，前身是药行街仁善堂。普济院1910年开始在草马路建造新院，院内分安老院、残废院、疯人院、育婴院、孤儿院、工业场、施医院七部，经费由欧洲保婴大会拨助。宁波老照片收藏者“水银”曾在博客发过一张1920年前的普济院旧照，建筑群规模壮观。同样通过建筑细部对比，仇柏年发现，今东草马路北侧有一排带西式风格的房屋，与照片里的普济院造型极为相似，楼层、开间数量均相同，可能是当年建筑群中的一座。

    在这附近，还有一家教会医院——体生医院，开办于1888年。1922年医院似乎有些支撑不下去，慈城保黎医院院长吴莲艇闻讯，于次年春租赁了这家医院。宁波素有“中医要看范文虎，西医要看吴莲艇”的民谚，其接办后，医院更名“天生”，着实兴旺了一阵子。最终在1951年停办。仇柏年一直有意寻访这处所在，2010年转到这处院落，但无法确定。5年后，终于在《时事公报》翻到一则体生医院的广告配图，正与这座建筑的样式相合，三开间的拱券门、残留的石栏杆，都是当时典型的西式风格。

    《外滩烟云》里，关于老外滩的故事还有很多。江北天主教堂北侧，有一块被称为废墟公园的绿地，绿地中有一面残壁。华灯初上，仇柏年在飞花卷叶的科林斯残柱间读出“新华英照相公司”，以及左右联“泰西各国灵药”“照相原质材料”残字。来往路人惊奇地看他，围过来听故事，好像寻到一段失落的过去。记者 顾嘉懿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