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顾品在日本学习柑橘种植技术时留影

顾芷宁一家：从右往左，顺次为父亲顾明祥、大哥顾舒、母亲、二哥顾品和顾芷宁

    “橘生山海间，味道自然甜”。

    近期，一段宁波象山柑橘“红美人”的短视频广告，在象山人的朋友圈里火了——与其说那是广告，倒不如说它是岁月的沉淀——“红美人”落户象山19年，带给大家的甘甜却不尽相同。

    11月15日下午，象山“红美人”产业发展与区域带动研讨会在象山晓塘乡开幕，会场就设置在顾芷宁家的果蔬合作社。11月14日会场布置完毕后，顾芷宁发了一条朋友圈：有与柑橘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父亲顾明祥搭建在“红美人”大棚顶棚上的床铺照片；有二哥顾品2001年从日本带回中国的第一棵“红美人”；有自己在2015年第一次参加省农博会，眼睁睁看着黄岩蜜橘、涌泉蜜橘大放光彩，自己却躲在半个展位里委屈伤心的往事……

    漂洋过海带回中国第一棵“红美人”：

    相识容易，相处太难

    顾芷宁一家，注定与柑橘有着不解的情缘。

    她家三兄妹，上面有两个哥哥，她是最小的。她的父亲顾明祥早年开车跑运输。1993年，晓塘乡蜜橘滞销，果农都把烂掉的柑橘倒在了河里。顾明祥非常痛心，以前他在供销社曾看到东北有人过来收柑橘，他想：为什么自己不能把橘子主动送上门。

    那年，顾明祥专门到宁波雇了一辆货车，拉了一车柑橘送到山东潍坊安丘去卖，结果赚了3000元，这让他振奋不已。从此，顾明祥做起了贩销柑橘的生意，后来又开始种植柑橘，成了村里的能人。

    2000年，顾芷宁的二哥顾品被象山县农林局选派到日本学习柑橘种植技术。在那里的10个月，顾品在一个农场主家打工，而那个农场主竟然是博士！这让年轻的顾品大为震惊：在家乡，只有没出息的人才做农民，没想到，日本居然有博士来做农民！谦虚好学的顾品抓紧一切时间向老板请教，短短10个月，他受益匪浅。

    2001年，顾品从日本坐船回国，用泥土包着十几株柑橘枝条回来，其中就有现在的“红美人”，时称“爱媛28”。2002年上半年开始嫁接，3年后结果，顾明祥把果子送给上海的一位老板品尝，对方啧啧称赞。

    然而，好景不长。由于当时“红美人”种在露天，挂果率低，容易腐烂，难储存，碰到大雨或严寒霜冻，就会掉果。几年工夫下来，无论品质还是效益都毫无起色。而那时，顾明祥还开了贸易公司，因为经营不善，盖了太多厂房，负债累累，经济压力很大。

    “红美人”入大棚峰回路转：

    创造了柑橘界的神话

    转机出现在2008年。当时，象山县林特中心的工作人员经过研究后发现，把“红美人”放在大棚里种，品质更佳，他们建议顾品尝试。

    这让顾品有了底气，他又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搭建了钢质连栋大棚，在专家指导下采用设施栽培、“高接换种”嫁接和“滴管灌溉”技术反复试验。为了照顾这些被他们视作生命的果子，那时顾明祥还在大棚顶上撑起了床铺，晚上和儿子轮流值班，睡在棚里。

    经过科学栽培和精心管理，“红美人”的品质果然提升了许多，价格从当年的5元一斤提升到了二三十元一斤。第二年，他们家的3亩“红美人”卖了将近90万元，东拼西凑，终于把此前欠下的100多万元债务还清。2012年，顾品和两个朋友一起在定塘镇台洞塘流转了50亩土地，其中32亩种了“红美人”。后来，那32亩地一年就给他们带来350万元的收入，创造了柑橘界的神话。

    他们一家终于渡过了危机，好日子终于来了：在发现最初自家花5万元/亩搭的大棚只需要1.9万元以后，大哥顾舒也自己拉起了工程队，专门给橘农搭大棚。在宁波市区帮人开淘宝店卖过衣服、做过房屋租赁中介的顾芷宁也被父亲召回家，专门负责“红美人”销售。

    但遗憾的是，虽然那时候来他们家果园参观的客人和果农络绎不绝，但“红美人”一出象山、宁波，就没多少人知道。

    2015年11月，省里有关部门领导来参观，心直口快的顾芷宁当面提了意见：“你们来参观的时候就会到我们家，有好事就想不到我们。”领导详细询问才得知，此前几个展会他们想参加却没有了名额。随后，领导让工作人员帮忙联系，让他们参加月底在杭州举行的省农博会。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展示机会！”顾芷宁连忙找彩印店做了礼盒，装上“红美人”，又印了几张名片，一个人赶往杭州参加展会。可到了会场一看，她一下懵了：整个会场的橘子类展品，几乎是台州黄岩蜜橘和临海涌泉蜜橘的天下，他们包下了居中的几个展位，布置得大气漂亮；而自己的展位则在一个小角落里，且只有别人一半大。顾芷宁一边布置着展位，一边止不住地掉眼泪，心中的失落、委屈喷薄而出……

    那天晚上，心情久久难以平静的顾芷宁发了一条朋友圈：“红美人”这么好的品种，我们竟然没有好好营销，再不行动就要给别人做嫁衣了！我们需要一个协会扛着象山“红美人”的旗帜，让中国人知道我们浙江不仅有黄岩蜜橘，更有象山“红美人”！

    顾芷宁后来回忆，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心里陡然升起使命感。

    政府惠我，我惠他人：

    希望“红美人”成为大家的“致富果”“幸福果”

    之后几年，国内的大小展会顾芷宁又参加了好几次，让她受益匪浅。她学会了在服务和软包装上提升自己，做其他农户做不到的。他们除了承接盒马生鲜、中石油、浙金集团等一些大客户的业务，还专门做起了微商代理、礼品包装的私人定制。比如给会议定做“红美人”伴手礼、“红美人”鲜花礼盒等，赢得了很多单位的青睐。

    同时，顾芷宁还在抖音开了账号做直播，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卖出了1000多斤“红美人”枝条。学习和观念的转变让顾芷宁的“红美人”营销越做越火，而哥哥顾品潜心研究种植技术和新品种，也让他的“农民”身份的含金量越来越高：被评为中国首批林业乡土专家、象山县首批农业乡土专家、高级农艺师。2018年，中国工程院副院长、全国柑橘产业唯一一位院士邓秀新来到顾品的果园参观后，也给出了高度评价。随后，他们将顾品的基地设立为“邓秀新院士团队专家工作站”，农业农村部也将其列为全国名特优新（蜜橘）全程控制技术中心试验示范基地……

    荣誉纷至沓来，让他们一家感怀不已。顾芷宁说，作为普通农民，我们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忘不了县农业农村局和乡党委、政府给我哥两次去日本学习的机会，忘不了县林特中心陈子敏、徐阳等专家给予我们的帮助和指导，忘不了乡统战办和农办持续10多年来给予我们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扶持，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我们渡过难关。”

    顾芷宁感言，光靠自己的努力没有机会走到今天，特别感谢党和政府，“让我们觉得做农民，是这一辈子的荣光”。因为心怀感恩，这些年，他们和晓塘乡合作办了柑橘培训中心，培训了大量果农。近3年来，顾品先后带动周边低收入贫困户128户共478人，种植“红美人”等柑橘716.8亩，新增产值2500余万元。2020年11月，顾品作为宁波唯一一人，入选了农业农村部100名农民教育培训优秀学员扶贫先锋。

    不仅如此，顾芷宁还联合晓塘的农村妇女成立了“小橘嫂”公益组织，带动大家学直播、学技术、学女红，推广橘子、葡萄等水果及其衍生品。

    顾芷宁说，“我们希望‘红美人’不仅成为大家的‘致富果’，也成为大家的‘幸福果’。”

    在顾芷宁的微信上，记者看到了她记录的最喜欢、最幸福的生活场景：二哥顾品一大清早就在果园里观察橘子树有没有病虫害，宠物狗迪迪在偌大的果园里开心地追逐着放养的土鸡，一时间，果园里生趣盎然……

    记者 张晓曦  通讯员 周贤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