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夫妇

王阿姨与小女儿的合影

    68岁的王师傅已是癌症晚期，最近情况急转直下，身高1.7米多的他，瘦得只剩70多斤，靠输营养液坚持着，生命已进入倒计时。他在病床上苦苦挣扎，始终放不下埋在内心深处的那份牵挂和思念，他想对37年前送人的小女儿说：“爸爸错了，爸爸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爸爸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你、爱着你……”

    孩子的哭声一直印在心里

    王师傅老家在绍兴市嵊州（原嵊县）北漳镇小柏乡东林村，1983年的八月（农历），小女儿出生，大女儿燕子也只有两岁。当时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周围山连山，没有像样的耕地，山上是黄沙地，连饮用水都要走上长长的一段路去挑。

    王师傅和妻子靠在山上种点农作物勉强维持生计。有时碰到干旱收成差，就要外出找活干，否则家里的日子就没有着落。

    生下小女儿后，王师傅的妻子王阿姨没有奶水，奶粉当然是买不起的，看着经常饿得直哭的小女儿，王师傅夫妇非常痛苦。

    “当时，日子实在太难了，真担心孩子会饿死。”王阿姨说，无奈之下，夫妻俩商量着把孩子送给条件好点的人家。

    “当时只想给孩子找条活路。”王阿姨说。

    因为在宁波有认识的工友，小女儿3个月大的时候（春节前夕），夫妻俩决定带着小女儿到宁波“碰碰运气”。

    出发的情形，王师傅和王阿姨至今都历历在目。“天刚亮，我们就收拾好了出门。那天，孩子一直哭、一直哭，撕心裂肺地哭，怎么都哄不好。决定送人后，我们咬咬牙买了一袋奶粉，不想让她饿着。那天，喂了奶粉，换了尿布，都没有用，断断续续地哭了一路，最后嗓子都哭哑了。”王阿姨抹着眼泪回忆说，那天的哭声一直印在他们的心里，每每想起，她和丈夫都会忍不住落泪。

    拍下合影，并郑重地写下一封信

    抱着孩子翻过一座山，又走了整整一天，终于到了宁波工友的家里——如今的宁波南塘老街一带。

    他们暂住了下来，同时委托工友及其左邻右舍帮忙打听有没有打算收养孩子的人家。没过两天，隔壁邻居过来说，自己有位同事结婚后一直没孩子，有意向收养。于是，双方约定几天后见面。

    之后，在周围人建议下，王阿姨抱着孩子来到照相馆，留下了一张珍贵的母女合影，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张小女儿的照片。照片中，王阿姨笑得很牵强，怀里的婴儿，看起来干干净净，甚是可爱。

    这张照片冲洗了两张，一张一直被王师傅、王阿姨珍藏在身边；另一张则放在小女儿的襁褓里，王师傅还在照片背面特地写了孩子的出生时间，还有他们为孩子起的名字。

    同时，只有小学文化的王师傅找来纸笔，郑重地留下一封信。这封信的内容，他至今烂熟于心：好好把孩子抚养成人，好好教育她……

    唯一的要求就是“对孩子好”

    双方见面那天，王师傅独自一人抱着小女儿在介绍人的带领下出了门。骨肉分离时刻，王阿姨实在没有勇气迈出门槛，独自躲在工友家里抹眼泪。

    来接孩子的是两个女人，年纪轻的20多岁，年纪大点的30多岁。一见面，年纪大的女人非常热情，掏出50斤粮票往王师傅口袋里塞。那时候，50斤粮票的分量很重，对生活困窘的王师傅一家来说，更是一份非同寻常的厚礼。但王师傅断然拒绝了，他说：“我不是卖女儿，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一定要对孩子好！”

    随后，对方抱着孩子离开了。王师傅就像失了魂，他的目光追随着对方，双脚不自主地跟着上前。他跟着对方上了6路公交车，一直到解放南路附近，对方发现了他，就跳下车离开了。

    双方就此别过，至今已37载。

    夫妻俩在后悔、牵挂与煎熬中度过

    1994年，王师傅一家到宁波打工，靠自己的辛勤劳作在宁波买了房，安了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而他们对小女儿的愧疚、对小女儿的爱却从不曾冲淡。

    37年来，他们做梦都想着小女儿，想她长什么样了？过得好不好？一想起小女儿，夫妻俩就忍不住流泪，内心后悔不已。“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想，如果当年坚持一下，再想想办法，也许小女儿不用送人，日子也能熬过去。”

    大女儿燕子告诉记者：“我从小就从爸爸妈妈的思念中看出，妹妹无时无刻不在爸爸妈妈的心里，就像这个家里的‘隐形人’，看不见摸不着，但一直存在，而且让爸爸妈妈备受煎熬。”

    王师傅说，他们也曾尝试着打探过小女儿的消息，还找到了当年介绍领养孩子的中间人。中间人说，孩子过得很好，对方家庭条件不错，对孩子宠爱有加。王师傅表示，如果他们当时根据线索进一步追下去，很有希望能见到孩子，但担心打扰到孩子的生活，就没这么做。

    最想对小女儿说：爸爸一直想你、爱你

    5年前，王师傅突患重病，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七八次，化疗做了约40次，经历了无数痛苦和挣扎。他靠意志坚持着，靠心里对小女儿的那份牵挂支撑着……但现在显然已经撑不下去了。

    最近两个月，王师傅已经不能进食，喝水也会吐，每天靠营养液维持着。5月份最后一次手术，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爸爸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现在我们只想让他少受点痛苦。”燕子说，现在父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见到记者，王师傅挣扎着、艰难地说出了一直想对小女儿说的话：“爸爸错了，爸爸没有一天不想你，爸爸一直都爱你……”

    燕子说：“我不奢望她能原谅父母，更不会打扰她的生活，也不会对她有任何要求，只是希望，如果有机会，她能让爸爸看一眼，哪怕远远地看个背影，爸爸也满足了……”记者 殷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