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曜

    长风吹送，眨眨眼，节气越过了小雪，跨过了大雪；不知不觉中，冬至已裹着羊绒大衣在那儿拈须而立，独自含笑。那数九寒天、大雪纷飞的日子也即将如期而至吧？以前常听老人说：小雪腌菜，大雪腌肉。我记忆里肉是没腌过，咸齑菜倒是年年腌，腌了一缸又一缸。什么雪里蕻、青菜等均可以腌。母亲说，那是长羹，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天天对着圆桌正中的一大盆咸齑汤，虽然食之无味，但饿的时候，必须抢着吃。至于肉，盼了一年又一年，在那时，总是年年失望年年望。那还是盼雪吧，这雪，在这样的季节总会纷纷扬扬，如约飘至。

    曾记那时，雪落的前夜，经常是西北大风如林中猛虎咆啸，大片大片铅灰色的云层在天空笼罩着。鸟儿乱叫乱闯，顽童蹦蹦跳跳，拍手称好。母亲说，明天要落雪了，你和弟弟先去村中的井里打水抬水，然后还要准备好几捆干柴，以备急用。家里的那口水缸是七石缸，两人来来回回不知要抬多少回。算了，还是尝试着自己去挑吧。

    夜来了，一家人围在屋子里，用一个废弃的镬烤着火，炉火里燃烧的劈柴，映着父亲亮堂堂的脸。淡淡的轻烟萦绕着，在袅袅升出屋顶的那一刻和呼啸的寒风比翼双飞……父亲喝一口浓茶，饶有兴趣地讲着天文地理、史实掌故、风情习俗……我们静静地听着。在火光里，父亲给了我们最初的光明和温暖，使冬天有了鲜活和温馨的灵动。

    及至晨里，突然听到了隔壁伯父的大叫声：落雪了，好大的雪啊，里里外外全白了。听到这声音，喜欢赖床的我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一跃而起掀掉被子推窗而望：在雪落的惊艳间，山河大地村庄房子尽换新颜，到处都反射和闪耀着一种激动人心而又深情的明亮。在这样的亮光里，那些欢乐的人们和焦渴的牲口都弥漫在落雪的喜庆里。

    雪，依然飞扬着，簌落着，旋舞着，轻悠着……如一颗颗安静而又灵动的生命，在天地清和的静穆中不言不语，却有万语千言；净心不染，却又万念不息。而我们，这群快乐的孩子，被雪花曼妙飘逸的舞姿洇染着，手舞足蹈，接着了这一朵，放飞了那一朵；你掷一个雪团，我回一个雪团，奔跑着，大叫着……

    远近的山丰盈起来了，在明亮寂静中又有冰冷的寒光。在雪花的飞舞之中，漫山银色绒绒柔柔的，像一个素裹的女子，静静地伫立于朝暮的岁月里。或许，她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归乡的游子，等一个心上人。树上的鸟儿上下翻飞回落着，落在屋上落在地上，踩着小碎步或跳跃着，摇头摆尾，交头接耳在雪中寻啄食物。鸡鸭鹅吵吵闹闹，成群结队，一路狂欢奔向它们各自的广阔天地，去寻找它们的“珍馐佳肴”和欢乐……

    扫雪的人们也开始出来了，先各人自扫门前雪，然后沿着门口的小道曲曲折折地前行，直至村口的主干道。而两边的树，它们枝枝丫丫上晶莹的雪花，在你回望时总会顺着欢笑滑落；像小溪流的歌，一路嘹亮一路向前汇聚于江河。

    出去踏雪吧，因为雪落的时候，每一朵雪花，都会带你走向春天的路口！出去寻梅吧，因为每一剪雪中的梅香，都会漾起你对明天的希冀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