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萍 课间,因事到门口传达室。 天冷,气温只有零上几度。走出办公室,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大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女子,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装,脸颊被风吹得红红的,不时揉搓着双手。旁边支着一部电动车,看样子已经在门外立了一段时间。我猜想她是某位学生的家长。 一问,果不其然,来给孩子送落在家里的学习资料。我告诉她,东西先放在传达室,联系老师让孩子课间来取就好了,天气冷,这里又是风口,不用在门口等。 她谢了我,笑着说已经给老师发了信息,老师会通知孩子下课后来拿。想着也快下课了,还是等孩子来,好看他一眼。她轻轻说着,被风吹得通红的脸露出一丝羞涩,而她的眼睛里却分明有一簇火苗在跳动,温暖明亮,极其温柔。 我看着她,一时愣住了。 这副神情、这双眼睛,似曾相识,我在很多书籍上读到过:那是在朱自清先生写的《背影》里父亲回头朝他挥手让他进车厢的时候;在作家刘墉《父亲的画面》里父亲看年幼的他初次穿上棉质汗衫时流露出的心疼的目光;在歌曲《父亲》里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却泪湿眼底…… 这双眼睛、这副神情,我也在很多地方看到过:校门口翘首盼望等待孩子放学后走出来时的眼睛;医院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的眼睛;飞机、火车、码头出站口踮起脚尖眺望人群中自家孩子的眼睛;疫情隔离期间隔着远远的距离给孩子送饭挥别时的眼睛…… 这双眼睛只为看你一眼,这种眼神只因你是我的孩子。天底下,没有任何东西能阻隔父母对孩子的爱,不管时光如何逝去,不管环境如何改变,父母之爱是定神针,是磐中石,是中流砥柱,永远是孩子最坚强的后盾。 这时,下课铃响了,我走进传达室,取当天的报纸信件。 等我拿好报刊,一抬头,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正飞快地朝门口奔来。我想,肯定是门外这女子要等的人。 我站在传达室门口,透过玻璃窗静静地看着。 母子俩隔着一道门,一里一外地站着。女子边说资料送到了,边急急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原来是一瓶保温着的牛奶),打开盖子递进来,嘴里念叨着早上匆忙忘记喝牛奶了,催着孩子趁热赶快喝掉。男生嘴里埋怨着赶时间上课要来不及了,但还是接过牛奶,咕嘟咕嘟仰起脖子大口喝着。 男生喝牛奶的时候,露出了脖子。门外女子看到了,双手从铁栏杆处伸进来,想把男孩上衣的拉链拉上去,盖住他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 青春期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门里面男生的个子已经高出门外女子一个头了。女子要完成这件事,身高明显不占优势,现在她和孩子说话都要仰着头看他,何况现在还隔着铁栏杆,要把孩子衣服上的拉链拉到下巴这个位置,看着都很吃力。 只见她踮起脚尖,原先被风吹得通红的脸颊紧靠铁栏,脸甚至因被铁栏挤压而显得有些变形。“哧溜”一声,如她所愿,上衣的拉链顺利到达衣领的终端,完整覆盖住男生原先裸露在外的脖子。 “这下好了,不会冻到了。”女子如释重负地说着。 我静静看着玻璃窗外的这一幕。这时,我看到桌上一本化学练习册和笔记本,估计就是男生的,赶紧拿起走出传达室递给他。男生接过书籍,朝我鞠了一个躬,转身往教学楼跑去。 “谢谢你了。” 听到声音,我回头看,铁栏门外,女子依然站着,脸颊比刚才更红了,有被铁栏挤压过的一道淡淡的痕迹。“没事,孩子已经拿到了资料,可以放心了。”我说道。 “放心放心。”女子连声说道,眼睛却一直看着飞跑离去的身影,直到孩子跑进教学楼,消失不见了,她才慢慢转身。双手放到嘴边呵了口热气,手背揉搓着,然后推着电动车,掉头离去。 我看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天冷了,远方的人儿,你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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