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间露落

    冬至之后，一番风雨，银杏枝头最后的几片金黄也飘然坠落。繁华落尽的景象让人不由念起“一年岁月忽已晚”。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岁月想来也是如此，于是我们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就长大了，总觉得自己还正青春年少就已是不惑之年了，总觉得自己还可以犯拖延症磨蹭一会儿就已经迫在眉睫了，一年一年的光阴走得这样匆匆。

    临近年末，这段时间我也颇有烦恼，为健康、为生活中的种种琐屑小事，中年人的生活总是少了诗意，而脱不开一些负担与油腻。不如意事十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一想起来，就觉得怅然。

    不过今天总归有些不同，或许是难得的冬日阳光太美好，走在这条上班的路上，看见水边红杉全然由绿转红，看见红的黄的无数的落叶铺满山坡，好像一条花色斑斓的地毯。明明是冬日衰败之景，却有决然的绚烂之姿。“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在时光面前，多少风华也终将散去，然而曾有过的迷人光彩总让人恋恋不舍。

    从河边转过去，一个树木掩映的转角，有人在那里摆弄音响，排练舞蹈。走近发现，舞者是三位大姐，看脸孔有50多岁年纪，然而身段十分苗条。偶有行人经过，她们毫不在意，互相交流着，不时翩翩起舞。我远远走过，还忍不住回望，在心里羡慕她们，永远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

    忽而想起余秀华的诗句： “春天消逝了/树枝上还有浓稠的鸟鸣/这样就很好……”春天消逝，鸟鸣尚在；鸟鸣不见，露水尚存；远离故乡，至少还行走在路上。这世界总在不停地剥夺你的一些东西，同时又给你留下些不至于绝望透顶的理由。然而， “这样就很好！”仿佛这样的话一经说出口，尘俗的一切烦恼都可被消除。

    是啊，眼前这棵腊梅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可是枝头却结出了花苞，用不了一个月，路过时就能闻到沁人的幽香。花落了，明年春天又会长出一树欣欣向荣的绿叶。风景四时不断，这样就很好。

    再往前，公园的小广场上，一位老人在光滑的石板地上拿着特制的大号毛笔蘸水练字，看得出颇有功底。有两位老人驻足观看，不时拉住写字老人指指点点，且又拿出一支大笔来，在地上勾勒了几笔。阳光很好，几位老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温暖我的眼。

    那一边，有孩子们追逐嬉戏，有人安静地晒太阳，有人喁喁私语。昨日看知乎，有个问题是“哪个瞬间会让你觉得‘世界如此美好’？”我想，此刻的画面就是一个最好的回答。

    近来总喜欢感叹自己“老了”，而前不久有朋友这样和我说：“尽管我们经常说自己老了，事实上我们的每一天都是余生里最年轻的一天。”那天我被她的这句话说得愣住了，真有醍醐灌顶之感。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真理良言，教我们不可在岁月中迷失，乃至自怨自艾。想起木心先生有一句很霸气的话：“岁月不饶人，我亦未曾饶过岁月。”在他看来，悠悠岁月就像是搀扶多年的相知老友，也像经久未见而萦怀于心的恋人，更像是面对真实而真诚的自己。

    一年岁月忽已晚，眨眼与2020挥手道别。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从搅动世界的新冠病毒，到我们生活中层出不穷的烦恼，有时候我们会被生活中的苦和难蒙蔽了双眼，可是努力睁开双眼，就会发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生活充满希望，继续前进吧！毕竟人生只有这么长，我们要用力给人间留下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