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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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03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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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打“六九”头

    □米丽宏

    今年,春打“六九”头,交春时刻为二十二时五十八分三十九秒。那时已近夜深沉,像老杜笔下一场喜雨,春不声不响潜入夜,不惊动你,也不打扰你。

    立春了,但也许你不会察觉立春带来的变化:东风未启程,河水未解冻;蛰虫还躲在大地深处酣睡。古人描述的立春第三候“鱼陟负冰”是多么奇妙啊,地气上升,鱼浮到水面游动,因水面还有碎冰,人在岸上看,像鱼背着冰在游动。不过,这幽微有趣的细节,也须等一阵子才能看到。

    但不会耽搁太久的。春,是一个温柔而坚定的承诺。承诺落地,就好比鸟开始飞,河开始流,前进的力量无人抗拒。其实大自然都是承诺者,树承诺花,花承诺果,果承诺种子,种子承诺土地,土地承诺春天,而春天承诺的是万物。她不偏向谁,也不薄待谁。她让风吹遍每一个角落,让阳光洒遍每一个门庭。一墩野草枯掉了,她会慢慢将它暖青;一只蚊蚋冻僵了,她会轻轻将它唤醒。硬邦邦的土地,慢慢酥融过来;白凛凛的冰凌,会化成哗啦啦的水声。

    所以,不用急着去寻,春源自你心,心思敏锐、热爱生活的人能感觉到她的细微行踪。你看,立春被我们唤做“打春”,说的就是春给我们心灵的震动。这个“打”,那么轻柔,又那么有力;那么粗犷,又那么细致,

    这个打,是打招呼的打。春,踩着冬尾巴姗姗而来,带着善意的问询,像一载未见的老友,款款道:“喂,你好呀!”

    这个打,是打草稿的打。万物生灵曾被大寒收藏,世界成了一张空白稿纸。春天挥动她的笔:画一抹黄,是软软的土;画一绺水,是流淌的姿势;画几只小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爬出洞口,跌入南风里。

    这个打,是老农打鞭花儿的打,“啪”一响,惊动了槽边卧着的老牛,牛眼一亮,闪出春天的润泽,“哞——”一声,抖落歇了一冬的慵懒和倦怠。

    这个打,是打此开始的打,是奠基,是初立,是重整河山;是建章立制,新的轮回从即刻开始。

    当然了,打春的打,在旧时,还是一场盛大的仪式。立冬后,人们便着手准备,砍桑,插架,以为牛骨;冬至后,以土和泥,塑于桑“骨”,做成牛样。那就是“春牛”。

    古时立春这天,百姓们盛装而出,载歌载舞,用彩鞭鞭打“春牛”,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春牛被打碎啦,越碎越好,抢几块碎片归家,春天就被抢回了家。

    这一场隆重的“打”——打春牛,抢春意,捧一片春意带回家,多喜庆!那“春牛”的碎片片,像一粒粒春的种子,会引爆整个春天哩。

    全民“迎春”的仪式里,透着一股诗意的俏皮劲儿。

    也许,打春后还会下雪,但那雪已是“春雪”,心肠软,姿态飘,容貌艳。别看地上一堆,树上一垛,太阳一出,就把持不住,甜甜化掉了。

    也许,打春后,河流还会结冰,可那冰是润润的,潋滟的,像女人故作生气的模样儿。一点温存,就默默消融了。

    至于人呢,明明温度在升高,为什么还要喊冷啊冷啊?那是因为阳气升腾,汗毛眼张开,反抵挡不住这料峭春寒了。

    春天,看人那喊冷的熊样儿,噗嗤一下,憋不住笑了。这一笑,就笑出了满地春草、满枝芽、漫天风筝、满树花。

    春天,眼见着到处流淌起来,蜜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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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