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洁滢 在迟子建的笔下,生活是洋溢着温情的,即使是写苦难,也带有温情化的特征,就像傅家甸的百姓面临鼠疫,即使心生恐慌,但人性中仍透露着暖意,让这座小镇在死亡的重压下重新萌发活力。 《白雪乌鸦》取材于1910年东北的那场鼠疫,这场大瘟疫持续了整整六个月,造成了六万多人死亡。小说发生地傅家甸也是历史上鼠疫疫情最初传播的地方。迟子建用一贯温和委婉的笔调,通过描写傅家甸一个个鲜活的底层人物的命运再现了百年前的那场灾难。面对苦难,民众表现出的那种坚韧和乐观在不经意间形成一种群体的力量,在那个冬天化为超然、释然和温暖。 迟子建用她那沉静而饱满的叙述,带我们走近那座灾难笼罩下的小镇。鼠疫前的傅家甸,那些市井生活温暖而真实,底层平凡小人物的日常鲜活而生动。在作者笔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表现着不同的情态,诉说着不同的故事,无论是那些为善的或是为恶的,他们心中都有无法说出的心事和无奈。鼠疫的爆发打破了傅家甸百姓平静无忧的生活氛围,死亡的恐惧笼罩着这里的人们,一个又一个生命永远地离去。作者淡化个人的感情色彩,平静客观地叙述着这场灾难。 在作品中,迟子建并没有一味地书写死亡,而是透过这场鼠疫表现了灾难中寻常百姓温情的一面。在她笔下,这些平凡的生命没有绝望无助地等待死亡,而是不顾自己的危险,与鼠疫抗争。傅百川抵制物价上涨,积极配合防疫口罩的生产;周家三代将自家点心铺改成伙房,在冰天雪地里每天给被隔离的人送饭;王春申牵着黑马,不顾自己的安危加入了抬埋队。虽然死亡的气氛仍在弥漫,但人们以坚韧、温情对抗死亡的时候,人性的美好便霎时显现了出来。在那样难捱可怖的日子里,小镇的人们依旧能以温暖冲破黑暗,找到小镇的希望所在。难熬的冬天终于结束了,伍连德平息了鼠疫带来的兵荒马乱。虽然许多人没有扛到期盼的春天,但是,无论什么绝境,即使灾害蹂躏了土地,摧毁了生命,温情注定要压倒死亡和痛苦,幸存的人仍要带着希望活着。 迟子建在作品中刻画了很多人物,用多声部合唱共同完成了这场鼠疫的故事。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叫“喜岁”的孩子,他是文中最具有生命光彩的一个,在他身上,爱和暖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和他的名字一样,乐观善良,他的朝气,就像初升的太阳,让万物都变得有活力。他同情生命,当别人抢巴音身上的财物时,只有他哭着走了;在面对一个接一个生命的离世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流泪。那段苦难的日子让他渐渐长大,开始学会懂事、担当,在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忍着泪给奶奶报灯名。后来,喜岁偷偷跟着爷爷和父亲去了隔离区,染了鼠疫过世,像一道温暖的光没有预料就熄灭了。目睹喜岁的死,我是压抑难过的。但好在作者给他安排了新生,于晴秀生下的孩子,还是取名喜岁,我仿佛能看到他长大的样子,在街上蹦蹦跳跳地发着报纸,给人们欢乐地报着灯名。那些苦难终将过去,一切会得到新生,喜岁的朝气没有熄灭,傅家甸的朝气也没有熄灭。 在这场可怕的鼠疫中,迟子建写的是底层的百姓,个个鲜活真实,他们是那个时代的缩影,有着命运的无奈。作者没有站在道德的角度去争论善恶因果,没有借助鼠疫的力量来惩罚作恶的人,这是她一贯温和的风格。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是饱含温情地歌颂那些在灾难面前勇敢地挺身而出的伟大灵魂,也同情那些因为生活苦难而道德败坏的人。在那种绝望的大环境下,她用同情的笔墨关注百姓,用悲悯的情怀包容苦难,用温暖的力量鼓舞人心,拨开层层黑幕觅得一缕阳光,全部倾洒于那片土地。 《白雪乌鸦》不是为了记录一场灾难而存在的,它带给我最深刻的感受不是苦难命运的降临,而是人们以怎样的姿态去勇敢回应。鼠疫是天灾,是不可躲避的,但无论面对怎样的绝望,傅家甸人们的心中始终燃着一盏灯。生命的脆弱使得他们更具有凝聚力,他们守望相助,人性的光辉终将会战胜一切,在黑暗的日子里依旧闪耀着希望,这就是迟子建想要传递的。 冬天沉闷绝望的日子过去了,镇上的人们等到了春暖花开,一切都恢复以往,生活还在继续,这片土地的人们依旧带着爱和希望,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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