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

    《水浒传》小说中的梁山泊地处山东济州府，用现在南方、北方的划分标准来看，是个典型的北方地区。所以，梁山泊的冬天应该是滴水成冰、寒冷异常的。

    可是，我们读《水浒传》小说却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梁山泊的冬天好像并不冷，竟然一点也感受不到北方那份刺骨的寒意。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要说了，你们这样说的理由是什么呢？

    一、天然的不冻港

    翻遍《水浒传》小说，冬天里的梁山泊从来就没结过冰，简直就是个天然的不冻港。如若不信，那么，我们就来看看小说是怎么描写冬天里的梁山泊的。

    其一，小说第十一回，写林冲雪天上梁山。

    那是个怎样的雪天呢？小说写道，这时正是暮冬天气，只见彤云密布，朔风紧起，纷纷扬扬地下起了满天的大雪。

    林冲踏着雪只顾走，眼见得天色渐晚，远远望见枕溪靠湖有一个酒店，正被雪漫漫地压着。这个酒店，就是朱贵所开的李家道口酒店。

    在酒店里，林冲向朱贵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朱贵就陪着林冲上梁山了。

    这时，小说中就出现了两处关于梁山泊不冻港的描写。

    一处，是写那只快船。话说天尚未明，朱贵就打开了酒店水亭的窗子，朝着对港的芦苇丛里射了一支号箭。

    没过多久，就从对港的芦苇丛里摇出了一只快船，径直来到了朱贵的水亭边，来接林冲上梁山。

    一处，是写那滔天的巨浪。林冲和朱贵上了那只快船之后，那几个小喽啰就把船朝金沙滩这边摇了过来。

    林冲坐在船上看时，只见这八百里梁山水泊，“山排巨浪，水接遥天”，果然是一派浩渺无际的雄壮气象。

    可是，各位看官应该知道，林冲是在雪天上梁山的，时间是在政和四年十二月初。此时的梁山泊应该是一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怎么会有快船畅行、巨浪滔天的景象呢？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黄河是梁山泊的主要水源，那么，冬天的黄河又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呢？

    《老残游记》第十二回是这样来写初冬时山东齐河县的黄河的：“河面不甚宽，两岸相距不到二里。若以此刻河水而论，也不过百把丈的光景，只是前面的冰，插的重重叠叠的，高出水面有七八寸厚。再往上游走了一两百步，只见那上流的冰还一块一块的漫漫价来，到此地，被前头的拦住，走不动，就站住了。那后来的冰赶上它，只挤得嗤嗤价响。”

    这就是初冬时山东黄河的真实情状。

    那黄河之水尚且要结冰，那么，这梁山泊的水面在冬天当然更是冰封千里了，怎么可能会“山排巨浪，水接遥天”呢？

    其二，小说第五十五回，写呼延灼兵打梁山泊。

    呼延灼与韩涛、彭玘引着马步三军，浩浩荡荡地杀奔梁山而来。小说写道，“此时虽是冬天，却喜和暖。”时间是在重和元年十一月中。

    虽然，小说讲梁山泊的这个冬天有些和暖，但是，再和暖也是在寒冷的北方。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这几句优美的歌词，只是歌手寄托自身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是对人物心境的形象描写而已。在现实生活中，北方的冬天就是冬天，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但是，小说接下来所描写的这场战争的场景，却宛若江南的冬季。

    你看，在理应北国冰封的时节，那梁山的水军却可以在梁山泊里自由地驾船行驶。宋江兵败逃到梁山泊边上的时候，李俊、张横等水军头领可以驾着战船前来接应。

    等呼延灼的连环马一路横冲直撞冲杀到梁山泊边的时候，那水面上留下的，只是轻轻荡漾的一湖水波和宋江他们早已远去的帆影。

    小说读到这里，竟然令人有种时空穿越的感觉，这究竟是北方万物萧条的冬天？还是南方充满生机的早春？

    接下来，无论是梁山用徐宁的钩镰枪法去破呼延灼的连环马，白虎山的孔亮前来梁山搬取救兵打青州，还是宋江打青州得胜之后回到梁山泊，水军众头领驾着船前来迎接等等的描写，都是置冬天的现实于不顾，简直是把梁山泊写成了江南的水乡。

    其三，小说第六十三回，写关胜攻打梁山泊。

    宋江为了营救卢俊义和石秀两人，就与吴用商量要发兵攻打北京城。宋江他们出发的时间，就定在这一年的秋末冬初。

    到了北京城之后，两军一交战，宋江他们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直打得梁中书是三魂荡荡、七魄幽幽。

    梁中书没有办法，只好一边紧闭了城门，坚守不出，一边就派出了首将王定，星夜前往东京太师府求救。

    于是，接下来就有了关胜用“围魏救赵”之计，逼迫宋江兵退北京城的这一节故事。

    如果我们从时间上来推算，宋江他们是在秋末冬初时，从梁山出发去攻打北京城的。梁中书被困北京城，就派了首将王定前往东京太师府搬取救兵。蔡太师听闻北京告急，就听从了宣赞的建议，派宣赞前往蒲东，调取关胜速来东京议兵。最后，蔡太师派关胜从东京出发，前去攻打梁山泊。那么，这一路过来，当关胜到达梁山泊的时候，怎么说也应该是大约在冬季了。

    各位看官如若不信，可以看小说对关胜军营天气的那段描写。

    小说写道，关胜在梁山泊边听了阮小七那番颂扬宋江的话语之后，心中烦闷。于是，就走出中军帐，抬头向远处望去，只见“月色满天，霜华遍地”。

    这关胜眼中所见的“月色满天，霜华遍地”的景象，应该是写出了梁山一派隆冬的感觉了。

    可是奇怪的是，此时的梁山泊仍然还没有结冰！你看张横建功心切，想以偷袭的方式去捉了关胜，好在宋江面前立功受赏。于是，张横就在晚上带了五十余只小船，前来偷袭关胜大寨。结果，张横偷鸡不着蚀把米，反被关胜设计活捉了过去。

    为了营救张横，张顺就和阮氏三兄弟点起所有大小水寨的头领，各自驾了一百余艘船，一齐杀奔关胜大寨而来。

    小说是这样来写梁山水军的阵势的：“望见水面上战船如蚂蚁相似。”但是，张顺他们此行又中了关胜的空城计，几乎全军覆没。张顺见势不妙，就一头跳进水里先逃走了。

    从小说的这些描写来看，这隆冬季节的梁山泊，依然可以驾船偷袭，依然可以跳水逃生，这梁山泊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的存在了。

    而且，更为奇特的是，在小说编写者笔下，不但这梁山泊是个天然的不冻港，就连黄河、渭河、卫河这些北方的河流，到了冬天，也全都是不结冰的。而且，我们还在北方冬天的山区里，见到了江南的景色。

    比如，小说第五十九回，宋江为了营救史进和鲁智深，就起兵攻打华州城。到了二月中旬，宋江他们就兵临华州城下了。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此时的渭河和黄河，竟然都不曾结冰。不但宿太尉的官船能在这些河道上畅行无阻，而且，李俊和张顺两人竟然还能在水中来去自如，不管是从船上跳水也好，还是从水里上船也罢，都是水里来、水里去，如履平地。

    比如，小说第八十九回，宋江征辽获胜，宿太尉奉诏前往燕京接受辽国的投降。

    小说写道，此时正值严冬时节，彤云密布，瑞雪平铺，粉塑千林，银装万里。宿太尉一行人马顶风冒雪，迤逦前进，在雪霁未消的时候，来到了边塞之上。

    等宿太尉在燕京城宣诏完毕，宋江他们便在自己的大寨内设宴犒赏三军。宴会结束，宋江就命水军头领乘驾着船只，从水路先回东京驻扎听调。

    各位看官，此时我们又看到一副令人目瞪口呆的场景，在这冰天雪地的燕京城外，那梁山水军竟然能自如驾船前行，从水路一路回到了东京城，这梁山水军破冰驾船的水平之高，也真是醉了。

    比如，小说第九十回，宋江征辽得胜回京。燕青在双林镇遇到了故交许贯忠，于是，燕青便去大伾山许贯忠的隐居地住了两晚，以叙别情。

    那么，在这个严冬的大伾山里，燕青看到了一番怎样的景致呢？

    小说写道，这大伾山是“峰峦秀拔，溪涧澄清”。这许贯忠的住处是“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在许贯忠的房间里，当燕青推窗向外看时，只见“云轻风静，月白溪清，水影山光，相映一室”。

    在小说编写者的笔下，这冬日的大伾山景，分明就是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看月明景象的另一种再现，还有谁会相信这竟然是在冬天的北方？

    那么，宋江他们出兵去平田虎时，又是如何过黄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