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6版:三江月 上一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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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4月21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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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四月的女人

    □沈东海

    记忆中的四月,是一个渐渐让人开始忙碌起来的季节。以前农村的土地上,只有少数几家镇办或者村办企业,所以绝大多数的农村女人是没工作机会的。然而,勤劳善良的农村女人,却一刻不得闲。

    我们村子靠山,山上又种有大量茶叶,所以采茶成了当地女人的首选。小时候,我常跟着母亲去山上,对此了解一些。

    采茶是一件极辛苦的事,特别是采夏秋茶。腰上背着个硕大的采茶篓不说,还要头顶着毒太阳,在茶林间不断来回穿梭劳作。当时她们在山上发生中暑晕倒,或者触碰了毛毛虫身上的毒毛,而引发皮肤红疹、瘙痒,都很常见。又因做的是低端茶,论斤卖,拼的是数量,需要靠她们的双手不断地用力将茶叶从树上扯下来,她们的双手因此大多磨出了厚厚的老茧。每次茶采到傍晚,还要将两麻袋的茶叶挑到茶叶厂,其间辛苦是很少有人知的。她们不像《采茶舞》中表现的那么美,那么优雅。假如亲身体验过,或者看过山里女人采茶,喝着杯中的茶,定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

    四月没茶采的日子,母亲就会去松树林摘松花(摘的其实是松花蕙,但当地人都喜欢叫它松花)。每次上山,母亲总要我陪同做伴。

    采松花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因为松花长在高大的松树上,不是一个女人和孩子所能轻易够得着的。但聪明的山里人发明了一种工具,就是在一根细长的毛竹竿上,固定上一把“殴刀”(方言,斫柴用的柴刀)。每次采松花的时候,把它背上山,把刀架在有松花的枝丫上,轻轻一拉,带松花的枝丫就下来了。每次母亲站在树下斫枝桠,我就蹲在树底下摘松花。等我们把带来的几个篮子都摘满了才回家。这样的场景,现在不多见了。

    摘来的松花,一般都是还未熟透的,若是熟透了,在采摘的过程中,松花粉随风飞扬,早就掉完了。所以采来的松花,还要装在编织袋里,绑住袋口,拿到尚有余温的灶膛前焐一夜。等第二天打开口子,若焐熟了,便可以倒到铺了报纸的团箕上,拿到大太阳底下晒着(一般选院子里背风,或者风小的地方)。若还没熟,就再焐一天。有时运气不好(一般没焐好),或者采摘的时间太早,袋里的松花全是浆水,根本出不了粉。这样的事,我家遇到过,所以父母对此特别用心。

    等松花晒了一天,傍晚拿到家里,用一个孔极细的筛子,把松花粉筛出来。筛过的松花,第二天还可以再晒,直到里面的粉全出来。筛出来的松花粉先收集起来,等筛得差不多了,还要烘过。每每做完晚饭,余下的炭火不多,盖上冷灰,把大镬搬掉,在灶上架上一个四方的大铁筛子,上面铺上几层报纸,把松花粉全倒上面。其间,要经常察看火候,此时还需经常用一根筷子,在松花粉里不停划拉,使其上下均匀受热。烘个几次,用母亲的话说,筷子在松花粉里划拉像蛇流过,就差不多了。这样烘过的粉,藏在一个大塑料瓶里,放上一年,也不会坏。松花粉存储时间的长短,全看烘的技术。有时火力太大,或人疏于照看,把松花粉烘焦了也有,那就太暴殄天物了。在我的儿时,松花粉很珍贵,营养价值又高,所以价格虽高,却不愁销。

    除了上面说的,晒笋干也是山村女人经常做的。挖来的笋,以极低的价钱卖给收购商,对于大多数农村女人而言,舍不得,特别是那些刚挖出来的“黄泥拱”,贱卖就更不希望了。

    挖下山的笋,要先去掉笋壳,刮去根上的红点以及老皮,然后把它切成片,就可以下到开水里煮了。晒纯笋干,对火候的把握很关键,煮得老了,晒出来的笋干颜色比较暗,比较黄。煮得生了,笋片没有完全脱水,又不容易晒干,最终影响到笋的口感。而做咸菜笋干,下锅的笋片宜煮熟一点,待笋肉煮熟了,就可以把咸菜切成段下到锅里,煮的时候最好再加点咸菜卤,那样晒出来的笋干更鲜。想晒出好的笋干,关键在于把笋片切得薄一点,并且还要选个好天气。晒出来的笋干,不论是赠送亲友,还是留着自己吃,都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唯一一个被当地女人保留到现在的农事。咸菜笋干,一般需放上一两个月,等散发出一股梅干菜般的香气,与五花肉同煮最好吃。

    当然,四月里,还有许多的事等着女人去干,比如到野地里剪马兰,到小河里摸蛳螺等等。总之,记忆中的四月,是一个渐渐开始让人忙碌起来的季节,不管时代怎么变,不变的是纯朴的山里女人,依旧在用勤劳的双手创造着幸福的未来,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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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