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远

    太白春来早

    行走在蜿蜒盘旋的大海线（大碶-春晓海口），犹如置身大自然的山水画廊之中。刚过新路水库不久，沿途的小山村在飘渺的晨雾里若隐若现，很多时候那些云雾和人家屋顶上的炊烟缠绵在一起，自是一派静谧安适的样子，远望就是一幅大山深处有人家的山水好画。

    越往前走，山景也越深幽。

    呼吸着山里清冽的空气，我来到了太白山脚下的龙山村。山里人家大门前挂着的一对对红灯笼飘曳在山风里，这一抹抹飘动的“中国红”增添了山村节日的喜庆和热闹。

    沿着山村小路往上走，“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循着不远处泠泠的水声，举头望去，满目苍翠的树丛中萌发的新绿，让人直觉，春天来了！迈过溪上独木桥，忽见眼前树丛里有淡殷红的花朵绽放，那舒展的花瓣上还滚着几颗小水珠，晶莹透亮。惊喜之余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发给那些在钢筋水泥的高楼里等待春天的朋友们。

    大山深处的杜鹃花这么早开了，它们趁着第一缕早春的风，来向大家报春啦，往年我们常在四五月间才能看到杜鹃花开。

    下山时沿着另一山道往前走，不久就到了太白山下。

    太白山是北仑最高的山，它的最高峰有657米。我曾攀爬过高原海拔四五千米的雪山，这太白山是大自然的小山了。江南的山宛如人的眉峰，那浅浅的一弯，一弧，显现着大自然的秀美。宋人王观有诗，“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把江南的水和山比作女子的眼眸和眉峰，其实用于江南男子也未尝不可。江南的山海拔普遍不高，多为几百米，如果你望见过巍巍的崇山，攀爬过凛凛的雪山，这太白山实际上算不了真正的山。

    关于太白山的记忆，最早是工作时带学生上山采摘茶叶的事情。早上七点我们到太白山脚下，沿接近嘉溪村的一侧上山。这条山道穿越嘉溪茶场后，直到山顶全是野路，没有上山的石台阶可走。今天回想起来，其实爬山应走这样的山路，一来更像爬山，二来野山路更有利于保护膝盖。很多爬山者膝盖都受损严重，主要是常走石台阶山路的缘故。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太白山顶。我们无心赏景，低下头忙着采摘茶叶，那呼啦啦的山风，很快吹干了我们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上的汗珠……

    第二次上太白山是参加一个集体活动。大家从北仑森林植物园的游步道上山，这条山道的石台阶一直铺到山顶。记得我顺利到达山顶后，下山途中，膝盖忽然疼得不能正常伸展，就只能在边上休息。从此，我非常担心我的膝盖能否承受石台阶的山路。想起同学说过，他们在攀爬云南雨崩村海拔6710米的梅里雪山时，由于整天都在走下山路，最后也导致膝盖受损严重。

    新年第一天登太白山，应该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吧。

    从龙山村过来，我穿过山脚的竹林，往太白山走。上山途中，望见漫山开着小黄花的梓木，与梅花、玉兰花等一样，这梓木也是花叶不相见的那种。

    一棵棵山路旁高大的梓木，迎风开着无数温暖的小黄花，似乎高擎着一盏盏橘色的小太阳灯。只是有点小遗憾，梓木树高度多达十几米，我无法仔细看清它们的花朵。伫立树下，仰望朵朵繁花，那满树绽放的春意已融入我的心里。

    梓木和桑木一样都是古人屋旁常栽的树木，我们用桑梓来借代故乡。如果不是那些金色的小花吸引我，我竟不知道，这些开花的树就是我们在文字里读到的梓木。

    春寒料峭，报春的花朵却不怕严寒。这个时候红梅尚在绽放，还有浅红的杜鹃花以及满树金黄的梓木花……

    新年第一天，这些花木争相前来报春，寓意着我们新的一年花开吉祥、心想事成。

    瑞岩慢时光

    去瑞岩，去瑞岩。

    沿太河路，至城湾水库，取道右边山路。上坡路比较平缓，慢行半小时就到山顶。其上有路牌指示：左往瑞岩寺景区，右去大海线（大碶-春晓海口）上的共同村。

    伫立山顶，可见远处的大海和滨海新城鳞次栉比的高楼，谁也不曾想到，几十年前的“三山”之名换成“春晓”，昔日偏远闭塞的山村变为现代化新城……

    天空湛蓝，山风清冽，一树一树的梓木，迎风开着无数暖色的小花。

    沿着盘旋的山路往下走，大约半小时后至九峰山瑞岩寺景区。印象中，幽深的瑞岩向来是山高路远之地。今天从这条山路过来，瑞岩原来这么近。

    走在瑞岩寺景区，你的心瞬间就安静下来。无论你哪个季节过来，无论你哪种天气过来，只要你一脚踏入瑞岩，就如同远离喧嚣的尘世，暂且卸下所有的疲倦和风尘，你完全沉浸在大自然的安静之中，大自然有修复和治愈的能力，能帮你找回迷途的自己。

    走走那些古老的山道，踩踩那些松软的落叶，瞧瞧那些满地斑驳的青苔，当那些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你的长发你的衣领时，也温暖了你疲惫的心……

    沿着竹林间的山路往前走，听到不远处传来清越的流水声。跨过一级级长满青苔的石阶，竹林尽头几乎没有可走的路，野草荆棘错杂丛生，像无数顽皮的孩子在撒野在闹腾。这满满的生命，这蓬勃的力量，在日光下自由野蛮地生长，它们保留着生命最初的野性和韧劲……在这绿色丛中，闪着一大片深红的珊瑚珠似的小球，走近细看，原来是草珊瑚，又称“满山香”，春夏时花香浓郁，待秋冬红珠满树，吉祥喜庆，是生活中清热解毒的良药。记起以前药店有售草珊瑚含片，家里也常备有草珊瑚牙膏。走在瑞岩的山野里，不仅草珊瑚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还有许多植物也是我们的朋友，人类要向它们学习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本真、坚韧、安静……这是生命当初的样子。

    走在朴拙的芝水桥下，溪水潺潺，山风清凉，偶见部分露出水面的那些断垣残碑，俯身下去，我的目光和它们相遇……这些沉默的石头用力跃出水面，穿过时光，它们肯定要告诉我许多光阴的秘密。

    瑞岩的这些古树，又走过了一个冬天，无论常青的还是落叶的树，它们总是有着自己的风骨，天气或者季节的变化，都不能使它们枯去。根在，生命在，希望在，未来在……

    行走在那些古树边，我看到一棵170多岁的常春油麻藤，缠绕它的其他树藤已被清理干净，只待远方的春风唤醒沉睡的它们。常春油麻藤对面那棵不知名的老树，被除去坏死的树皮后，还刷上新的清漆……那位扫地的老人，手握一把特大的竹扫帚，轻缓地扫着那些游步道上的落叶，他见我徘徊在这些古树下，就停下手中的活，笑着告诉我说：“这棵老树刚刚给打过针！虫子太多了，再不救，这棵树就糟了。”我惊讶极了：原来树木和人一样，生病也是要打针的。

    瑞岩的时光走得很慢，很慢。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还可以继续徜徉在瑞岩的那些景点：灵芝山、绿筠屏、剪月亭……迎风怀想瑞岩的前世今生：据记载，宋代曾有灵芝生于此处青松峰，这灵芝是祥瑞的征兆，是天地之和，预示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就改名为“瑞岩”。这说法即使是传说，也是古代人民对生活心怀美好的体现。

    千百年来，光阴在瑞岩悄悄地留下它的痕迹。

    离开瑞岩，转身回望，早春的蓝天下，一棵参天的老树，迎风绽放着淡紫粉的花，这些轻盈的花朵盛开在高空中，它们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驻足树下，我努力向上张望，半个小时里，一直寻找最佳的观赏角度，可是我几乎不能。

    我和古树繁花之间的距离，隔着千百年的光阴，这是我和时光长河那一端瑞岩的距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