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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 吴玉涵 |
如果说梁山一百单八个好汉中,哪个好汉活得最快意人生,那么,十有八九的看官都会说,这个人肯定非鲁智深莫属。 确实,这个花和尚鲁智深想喝酒时就喝酒,想撒野时就撒野,见了不平事,抡起禅杖就要打,用金圣叹的话说是“遇酒便吃,遇事便做,遇弱便扶,遇硬便打”(第五回回前总评),甚至连在杭州六和寺里圆寂时所作的那首颂子,也说得是酣畅淋漓,通达人生真谛。 所以,难怪李卓吾也好,金圣叹也罢,见了我们这位鲁大哥,总是要一个劲地竖起大拇指,一叠声地称赞他为“佛!”“佛!”“活佛!”“活佛!” 各位看官你看,李卓吾是这样赞叹鲁智深的:“大丈夫,真男子。” 金圣叹是这样赞赏鲁智深的:“一片热血直喷出来,令人读之深愧虚生世上,不曾为人出力。” 甚至连茅盾先生也这样感叹道:“对于鲁达,我们却除了赞叹,别无他言。” 但是,如果我们撇开鲁智深身上那件光鲜的袈裟,就会惊讶地发现,原来咱们的这位鲁大哥,其实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这鲁智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就是他竟然还是个吹牛高手。 而且,他的吹牛水平,一点也不比舞台上那位吹牛时“上嘴唇挨着天,下嘴唇挨着地”的马季先生差个一分半毫。 如果套用一下现在江湖上的那种成名路子,那么,鲁智深肯定就是个大师级的人物了。 那么,这个吹牛高手鲁大师一般是怎么吹牛的呢? 各位看官知道,鲁智深是鲁达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时,他的师父智真长老给他取的法名。为了叙述方便,我们在这里姑且把出家前后的鲁智深,都统一称之为“鲁智深”了。 鲁智深的吹牛方法,大致可以分为这样三种: 其一,是自我拔高。 小时候读《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对这个鲁提辖是无比的崇拜,总觉得他实在是个厉害角色,不但正义感妥妥地爆棚,而且,还是武林高手中的绝顶高手。 现在重读《水浒传》,对鲁智深又有了一个新发现,那就是他对镇关西也就是那个卖肉的郑屠的评价,竟然用的是双重标准。 就像现在某国的那个金毛前大统领,对我们中国的任何事情,都喜欢用双重标准来说事一样。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鲁智深一不小心就成了双重标准的国际祖师爷了。 那么,鲁智深评价镇关西的双重标准又是怎样的呢? 鲁智深的双重标准概括起来就是八个字,那就是“贬时贬煞,捧时捧煞”。 而“贬”与“捧”之间的分界线,就是镇关西之死。 在打死镇关西之前,鲁智深对镇关西的评价是 “贬时贬煞”。 因为,此时的镇关西,在鲁智深的眼里只不过是个“杀猪的郑屠”,是个“腌臜泼才”,是个像“狗一样的人”。 小说编写者专门写了这样一个细节,十分传神地刻划出了鲁智深对镇关西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鄙视。 这个细节就是,当鲁智深听明了这个“镇关西”原来就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之后,就用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国骂,来表达自己对郑屠的蔑视之意。 这句非常经典的国骂就一个字:“呸!” 金圣叹在这个“呸!”下面,写了一句很有意味的批语:“只一字可以抺倒天下人。”读来真可一笑。 但是,当鲁智深三拳打死了郑屠之后,鲁智深对他的评价却一下子改变了,竟然变成了“捧时捧煞”。 于是,在鲁智深的嘴里,这个郑屠再也不是什么“狗一样的人”了,鲁智深开口闭口说道的都是“镇关西”的威名,而“郑屠”这两个字,从此也就在鲁智深的嘴里永远地消失了。 而且,我们从鲁智深与他人提及“镇关西”时的言语之间,还能清晰感受到他那份满满的自得和舒适。 比如在桃花庄,鲁智深就当着刘太公的面,对李忠说道,俺在渭州时三拳就打死了镇关西。 后来,鲁智深在二龙山遇到杨志,在十字坡碰见张青时,也是这样向他们吹嘘的。 那么,鲁智深在打死了郑屠之后,为什么要改口称他为“镇关西”呢? 鲁智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借用借用“镇关西”的名头,来妆点一下自己的江湖名声。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要问了,鲁智深是个多厉害的人物,他还需要做这样的事情吗? 我们觉得,这个时候的鲁智深,他确实需要这样做。 我们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此时的鲁智深还远没有达到大彻大悟的境界,他还是有虚荣心,还是很好面子的。 小说中所写的这样一个细节,就很能说明问题。 当初,史进在渭州城里初见鲁智深的时候,那个茶坊里的茶博士是这样介绍鲁智深的:“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个提辖,便都认得。” 一个“只问”,一个“便都”,一下子就把鲁智深在渭州城里的地位,高高地捧了起来。 那么,鲁智深听了茶博士的恭维话后,又是什么态度呢? 小说写道,“那人(鲁智深)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各位看官请看,鲁智深不但很享受茶博士的恭维,而且马上就对茶博士的恭维作出了响应,过来与史进施礼了。 所以,从小说的这个细节中,我们就不难发现隐藏在鲁智深内心深处的那份虚荣心。 二是,江湖上的名声,有很多都是刻意经营出来的。 如果我们随便打开一本历史书籍,或者是翻翻当天的报纸,浏览浏览网上的新闻,那么就会发现,古往今来这样的事例可以说是多如汗牛充栋,不胜枚举。而此时还没参透人生真谛的鲁智深,显然也是深得其中三昧的。 所以,鲁智深就会同当下社会上的许多大师一样,要抬出“镇关西”这个听上去颇有点高大上的名号,来妆点妆点自己的门面。 如果鲁智深跟别人说,自己三拳打死的只不过是个卖肉的屠夫,那么,别说是三拳,哪怕只是一拳,那在江湖上说起来也是很掉身份,很没面子的。 小说编写者写了这样一个细节,善意地讽刺了一下鲁智深。 当鲁智深在桃花庄上向刘太公和李忠吹嘘自己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时候,那个卖狗皮膏药出身的打虎将李忠,竟然一点也不解风情,随口一句话,就戳破了鲁智深刻意经营的“镇关西”的厉害形象。 只听李忠说道:“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 李忠的这句话,就把鲁智深说得是一愣一愣的了。 综上所述,鲁智深对郑屠称呼的这一变化,实际上是体现了鲁智深不俗的吹牛实力。 因为,在人前一说起“镇关西”,总会给人一种很了不得的感觉,于是,连带着也会对这个三拳就打死了“镇关西”的鲁智深,更加肃然起敬,更加要高看N眼了。 其二,是自改履历。 鲁智深的第一次出场,是在小说第三回。 那时,鲁智深是渭州城小种经略府里的提辖官,他的名字叫鲁达。 小种经略相公对渭州府尹所说的那句话,讲出了鲁智深的底细:“鲁达这人,原是我父亲老经略处军官,为因俺这里无人帮护,拨他来做个提辖。” 可是,鲁智深在打死郑屠,逃离了渭州城之后,他的从军履历,却在转眼之间就漂亮了许多。 因为,鲁智深把自己的工作单位给换了。 自从离开渭州城之后,鲁智深摇身一变就成了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那里的提辖了。 那么,鲁智深为什么要更改自己的工作单位呢?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老种经略相公在江湖上的名声,要远比他的儿子小种经略相公来得响亮,来得光彩。 所以,鲁智深把自己的工作单位这样一改之后,如果在江湖上一报出自己的名号,那么,他的脸上无疑也就会更加的光彩,说话的底气也就会更加的充足了。 因此,在桃花庄上,鲁智深无论是向刘太公,还是向桃花山的强人亮明自己身份的时候,说的都是这样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 再后来,鲁智深无论是在东京大相国寺的菜园子里,向张三、李四这帮泼皮们述说自己的光荣历史,还是在二龙山下碰到了杨志,在十字坡遇见了张青,鲁智深作自我介绍时,都还是那句话:“洒家是关西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 我们从鲁智深的这些言语里不难想见,鲁智深在向他人提及自己的冒牌经历时,他的语气应该是自豪的,也是骄傲的。 尽管我们翻一翻鲁智深的履历,就会发现当初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从军时,鲁智深其实只不过是个普通军官而已。 那么,鲁智深吹牛的第三种方法又是怎样的呢?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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