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臭蛙

福建竹叶青蛇

    张海华  文/摄

    一个多月前，上海“根与芽”青少年活动中心的一位老师就跟我联系，说计划在7月初的周末，来宁波举办一个志愿者亲子夏令营，并请我带孩子们及其父母到山村附近“夜游”，即观察在夜间活动的各种小动物。

    在夏夜里探索山林自然秘境，是我十分喜欢做的事，于是欣然答应。“根与芽”的老师问我：他们想在四明山里做活动，但不知具体在哪里为宜，请我推荐一下地点。我略一思索，共推荐了3个地方，分别位于余姚、奉化和海曙，请对方自选。结果，对方选了海曙区龙观乡雪岙村，因为这地方不仅自然环境好，而且离宁波市区最近，交通等各方面都比较方便。

    初探雪岙

    “根与芽”的老师希望我带他们进行两次夜游，考虑到大家几乎都没有夜探山林的经验，我决定第一个晚上就在村边转转，算是预热一下；第二个晚上再往山里走，进行更深度的观察。

    雪岙村位于一个幽深峡谷的入口处，清澈的清源溪穿村而过，溪边全是枫杨古树，夏季枝繁叶茂，有很多鸟儿在树上筑巢。时值梅雨季节，连日的大雨让清源溪变得非常湍急，因此，我们没法走到溪流里，只能在岸上探寻。晚上7点多，整队出发时，我对小朋友们说：“安静一下，听！溪流里传来了什么声音？”大家都侧耳倾听，除了潺潺的流水声，还有“叽啾！叽啾！”的声音，不时传来。

    “好像有小鸟在叫。”有个孩子说。

    “不是小鸟，而是天目臭蛙的雄蛙在鸣叫。”我说。同时，用手电筒往身边的枫杨树上一扫，又说：“你们看，树干上就趴着一只天目臭蛙，不过那是一只雌蛙。”

    大家都找到了，那是一只绿色的蛙，背部密布棕褐色的斑纹，趾上有吸盘。随后，在溪边的石头上，又看到了好几只天目臭蛙。我说，看上去比较壮硕的是雌蛙，而那些“瘦小”的是雄蛙。这种蛙的雌雄体形相差比较悬殊。

    “这蛙不是挺漂亮的嘛，为啥叫‘臭蛙’呢？它臭吗？”一位妈妈问。

    我对挤在身边的孩子说：“旁边就有一只，有谁愿意凑近闻一闻，到底臭不臭？”犹豫了一会儿，有个小女孩鼓起勇气，靠近天目臭蛙闻了一下。

    “不臭，一点都不臭！”她大声宣布。

    我说，这条溪流里分布着天目臭蛙、大绿臭蛙、凹耳臭蛙等多种臭蛙，它们平时并不会散发出臭味，但在被侵害、捕捉时，它们的皮肤可分泌出难闻的、具有刺激性的粘液，如果手上凑巧有伤口，那么接触到这种粘液后会有刺痛感。这是它们的自我防护手段。

    继续前行，忽见岸边一根低枝上，停着一只羽毛蓬松的鸟，它背对着我们，前半个身子躲在树叶中。“松鸦的雏鸟，正在睡觉呢！”我说，同时提示大家声音轻一点，以免打扰到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鸟儿在树上睡觉呢，好有趣呀！”有孩子说，其他人随即表示有同感。

    后来，当我在溪边探寻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有蛇，有蛇！”一转头，看到好几个人围在路对面山脚下的排水沟旁。赶紧跑过去，但见一条灰褐色的小蛇惊慌失措地钻进了石缝里。我没有看清它长啥样，只是觉得自己以前没有见过这种蛇。

    随即，有人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看到了一只俗称“独角仙”的甲

    虫。独角仙，即双叉犀金龟，其雄虫的头上具有雄壮威武的犄角，雌虫无角。奇怪的是，这只独角仙头上有角，但非常小，既不像雄的也不像雌的。大家都为此迷惑不解。事后，我请教了一位熟悉昆虫的朋友，方知这是一只发育不良的雄虫。

    在接下来的夜探过程中，我们又见到了中华大蟾蜍、武夷湍蛙、斑腿泛树蛙、离斑虎甲、蜈蚣捕食等物种或场景，甚至还在林木深处见到了少量萤火虫，另外还听到了角蟾的响亮叫声，可惜由于那地方靠近深水区，我们没能找到这位暗夜“歌手”。

    夜遇“小青”

    在第一次夜游出发前，我曾对孩子们说：“今天晚上，我们有很大概率见到‘小青’，也就是福建竹叶青蛇，那是一种很漂亮的毒蛇。”然而，那天晚上，我虽然努力搜寻，但还是无缘见到“小青”，这多少令大家有点失落。不过，那天夜游结束后，在驱车回家之前，我对女儿说：“我们再到那条排水沟旁边看看，说不定这条蛇又钻出来了。”果然，刚回到那里，我一眼看到，它就在沟中的落叶堆里游动。比大半个小时前不同的是，它的腹部胀鼓鼓的，显然是刚吞了一只小蛙之类的食物。第二天，我把图片发给浙江省研究两栖爬行动物的专家王聿凡，他告诉我，这是绣链腹链蛇（背侧有两条铁锈色的链条状纵纹，故名），不大常见。

    次日的夜游，我们从雪岙村出发，沿溪畔公路往山里进发，主要观察在路边山脚处出现的小动物。正走着，有个妈妈忽然说：“怎么看不到竹节虫啊？”也

    真是巧极了，她话音刚落，我就注意到两米外有条细长的绿色小虫停在灌木丛的绿叶上。这不正是竹节虫吗？不过，它非常柔弱，还是幼虫。我用手电筒一照，它显然感觉得有光线聚焦在身上了，就赶紧爬到了树叶后面。我把叶子转过来向孩子们展示，大家看到，这小虫把自己紧紧贴在叶面上，看上去像是奇怪的叶脉。

    在附近，又看到了某种螽（zhōng）斯——此为常见的一类昆虫，雄虫通常善鸣，还有蚱蜢、螳螂等昆虫。那只碧绿的幼龄螳螂用它的“双刀”（即前面的那对“捕捉足”）在大眼睛前面轻轻挥动，恰似长袖善舞，又仿佛十分害羞，想把脸遮住似的。一只溪蟹在潮湿的路面上悄悄横行而过，仔细一看，它的螯足上居然夹着一条蜈蚣，正准备享受美餐呢！后来，又见到了一种我以前未曾见过的蜗牛，它有大号的螺蛳那么大，外壳底色鲜黄，同时密布浅黑的云朵状斑纹，色彩鲜艳明快。

    当大家围观得不亦乐乎之际，我抽身走到了一旁。忽听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喈，喈”叫声。“角蟾！是角蟾！”我喊了起来。这种角蟾的声音在前一天晚上就听见了，但没找到。这回就从山脚的小溪坑旁传过来，我想应该不难找到。我和女儿赶紧先过去，低头细寻，感觉这声音就在脚边，但一时间就是找不到。后来，还是女儿先发现了，原来它就蹲在一块小石头旁，长约3厘米，皮肤粗糙，灰褐中带点绿色，与周边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此时，孩子们与家长也围过来了。“啊，它这么小，但叫得可真响！”“它的保护色太隐身了！”“它的眼睛好奇怪，像外星人！”大家议论纷纷。

    看完角蟾，有的孩子说走得累了，想回龙观庄园休息。于是我们开始原路返回。此时，有孩子在嘟囔：“今天晚上还是没有见到竹叶青啊！”我说，别灰心，回去的路上继续找，说不定会有惊喜。

    仿佛是上天的安排，惊喜说来就来。当时，我和女儿走在最前面，正聊天时，我偶尔抬头，刚好看到一条碧绿的竹叶青头朝下、尾在上，在山石上轻轻摆动着柔软的身躯，往下方游来。

    “竹叶青！竹叶青！”

    听到我的呼喊，大家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啊，真的是竹叶青！绿得真好看啊！还真有这么好看的蛇！”在现场的，除我和女儿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竹叶青。虽说这是大名鼎鼎的毒蛇，但“小青”的美还是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事后，我看到一位妈妈在朋友圈里说：“终于看到小青，尽管因害怕而心跳加速，但还是掏出手机来拍，它实在是太美了。”我想，到大自然中寻找充满野性的美，这大概就是自然观察的独特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