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海鲜面

钩子钩的红钳蟹

    □沈东海

    最近，不知怎的，我一心想奔向海边，去做一回渔民。有人觉得我贪吃，有人觉得我贪玩，等我静下来细想，不是这样的。人生贵在体验，体验不同的生活，我想让自己平淡无奇的一生，增添一抹亮色，以此来告诉自己：我没有白活过。

    我找了个离家近，又可以下海的地方——慈溪龙山，便开始看各种赶海的视频，准备要带的东西。关于体验，我不喜欢走马观花、浅尝辄止的，我更倾向于用自己笨拙的手脚，模仿渔民们一天的劳作。这样的体验才深刻，也才是完美的。

    智斗跳跳鱼和红钳蟹

    一个周末，我起了个大早，九点多就到了海边。可没想到的是，许多游客来得比我还早，有在海塘口海钓的，有拿着“扳罾”网鱼的，更多的是带着孩子徒手在那儿抓螃蟹。我没工夫闲看，挑了个相对不错的地方，准备下海了。

    刚下海，因离海堤太近，有许多碎石，脚又一下陷进了淤泥里，锋利的石头像一把把刀子，划得人疼痛无比。这时，幸好有水桶，可以拿它当作辅助行走的工具——双手按着水桶，把它压在滩涂上，支撑起人大部分的重量，把脚从淤泥里拔出来，蹒跚着一点点前移。这时人已离岸几米，看准了一个跳跳鱼的洞，便可以把筒子（自己做的）插下去。插筒子，别看简单，其实也是个技术活，关键得会区分螃蟹洞和跳跳鱼的洞。一般螃蟹的洞，四周有密密麻麻的小碎点，这是螃蟹进出洞留下的脚印，而跳跳鱼的洞四周有一对鱼鳍印。看准了跳跳鱼的洞，挑大的对准了插下去，把原来的洞盖住，再抓一把烂泥，盖在筒口，用手抹平，再用手指插入筒内，修饰出一个新洞口，再沿着这陷阱的周围画一个大圆圈，以便待会容易收筒。这样，一个抓跳跳鱼的陷阱就算做好了。等我把二十几个筒子插完，大腿衣服上已全是泥巴，虽才走了没多少米，却已累得不行。这时才佩服起渔民的聪明才智，发明了可在滩涂上自由行驶的“泥涂船”，此时我便很想拥有一艘，更是感叹自己的筒子带少了，与广阔的滩涂一对比，自己插过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不过几平方米。

    等跳跳鱼入网的间隙，我把自己做的一个八爪流星钩绑上鱼竿和线，开始钩螃蟹（红钳蟹）。关于抓螃蟹，许多人只知道徒手抠，用铲子挖，用饵料钓，但说到用一只飞钩，钩数米开外小小的螃蟹，简直闻所未闻。毛三米的线，飞快地荡开去，当八爪对准自己要抓的螃蟹，快速地下放，钩子稳稳地落在那螃蟹的后面，使巧力轻轻一拉，整个螃蟹便钩在了钩子里。有性猛又动作机敏的螃蟹，会迅速做出反应，躲避你的钩子，并用大钳子对你展开猛烈地攻击。遇到这样的红钳蟹，只能偷着乐，等它用钳子夹住你的钩子，就可以提竿收货了。最怕的是那种动作机敏又不好斗的，见你的钩子过来，马上躲着跑，那就拿它一点没办法了——谁叫螃蟹横着走，而你的钩子是直走的。有时钩住的螃蟹，你也别觉得万无一失，你的钩子没抓到手，一落地，螃蟹便落荒而逃，这时要是碰到附近正好有螃蟹洞，那你出手再快，也比不了它钻洞的速度。毕竟于它而言是逃命，生死就在一瞬间。但有趣的是，有时红钳蟹太大，而洞太小，就卡在洞口，进退不得，这便是作茧自缚了。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我螃蟹没钩到，竟在泥里钩上来一条比手指还细长的狼牙虾虎鱼，长着一排锋利的獠牙，浑身粉红色，几乎看不见眼，在抓它的时候，竟趁我不注意，还咬了我一口。这样陆陆续续奋斗了一个小时，也抓到了二十多只螃蟹。

    好想来一瓶冰镇的冰红茶

    等时间到十一点，我骑着电瓶车，沿着堤坝，去了几公里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条三四千米的路，直通外海，我想去那儿看看有没有贝类和泥螺。早上出门时，看天气预报有雨，可没想到那天又闷又热，再加上正午的太阳，走了没多久，就感觉快受不了了。整个脑袋、脖子、胳膊、腿，一切裸露的地方，都是火辣辣的。一开始还有心停下来钩螃蟹，钩到后来，螃蟹一个没钩到，人却越来越烫，却没有一点汗，有点虚乏了，也就越发不想尝试了。只是不时地回头朝内堤看看，又不停地抬头朝外堤望望，人像这线中间的一个小圆点，无比缓慢地移动着，脑中不由地浮现起一句“望山跑死马”。而我自感比马可怜多了。

    中午十二点，拖着越来越重的步子，我终于来到了外坝。眼前的外坝，只有短短一百来米，像一段断壁残垣，孤零零地横亘在海上，看起来是那么孤立无援和荒败。

    站在坝上，因退潮的缘故，海水离得有点远，浑黄的海水，柔弱无力地拍打着泥滩，一点不壮观，也毫无美感。我脱了裤子，本想下海，可刚爬到坝下，见四周无人，泥涂又特别的软，再看滩上除了红钳蟹和跳跳鱼，空空如也，便开始退缩了。

    回来时，走了没几百米，见路旁不远处有一条斜插入海的海沟，我又心动了。下了滩涂，穿过一小片草滩，才走了七八米，却越陷越深，实在不敢走了。本想去海沟里淘点贝类，但小命要紧，计划又泡汤了。

    此时，累得牛喘一般的自己，坐在岸边暂时歇息，胳膊晒得通红，越发火辣辣的。我体会到了人在沙漠中前行的苦痛。一时感到了一种精疲力竭，真的很想找个凉快的地方躺下，很想有一瓶冰镇的冰红茶一口灌下，很想有一只冰西瓜抱在怀里吃着，很想……太多的很想，却全都是虚幻。身体已出现了一点点崩溃的迹象，腿越来越重，步子越来越小，走的路越来越短，坐的时间越来越长。唯独还算刚毅的意志，支撑着我一点点前行着。

    看到路两边偶尔路过的几个渔民，炎热的夏天却头戴安全帽，身穿长袖长裤，脚踩着“泥涂船”，在那里不停地倒跳跳鱼的筒子。他们这一天不知要在海里走多少公里，可见更是万分的辛苦，只是随着岁月的累积，他们把吃苦当饭，早已习以为常。回忆起自己刚下海的那个坝上，一位渔民提着一筐指甲盖这么大的泥螺，16块一斤，卖了420元钱。他说自己还有二十斤海瓜子，那个收购商也要的。这么算来，渔民赶一次海，少说有千把块收入。当时我还觉得渔民的钱真好赚，现在却不这么看了。这是他们应得的，不是人人所能胜任的。

    粗粗算了算，自己来回已走了近十公里。

    自制一碗喷香的海鲜面

    下午一点半，我回到老地方，休息了会，便下海收筒子。拔出第一个筒子，轻的，朝里面望了望，空的，失望极了。一时我都怀疑，这行不行啊？还是技术不过关？拔出第二个，还是没有。第三个，没想到倒出一只螃蟹，看来是我插的时候太着急，胡乱一插，把螃蟹洞当跳跳鱼洞了。第四个，终于倒出一条比小手指还细小的跳跳鱼。第五个，又是两个小螃蟹……等收到自己也记不清是第几个的时候，没想到拔起的那个筒子，分量很重，往里一瞅，好家伙，终于逮到条大的，往水桶一倒，一条比拇指还粗的跳跳鱼跃入桶中。等我拔完筒子，在岸上一数，没想到共抓了五六只螃蟹，七八条跳跳鱼，也算是满载而归，不虚此行了。

    到家，老婆见了我，眼睛瞪得老大，问我怎么晒成这样？像块黑炭！特别是她看到我没晒过的脊背，和胳膊、脖子一对比，真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啊！而两个火辣辣的胳膊，一碰就疼，我自感明后天要起水泡、蜕皮了。

    傍晚，强忍着疲乏，我做了一瓶酱油蟹，又煮了一碗海鲜面，面里有螃蟹、跳跳鱼、绿豆芽、香菜、花生米，红绿黑白黄相间，发在了朋友圈，有文友看了，直呼想吃。虽然品相很好，但吃起来感觉一般般，除了那根很大的跳跳鱼，确实蛮鲜的。

    那晚，回忆着这一天的经历，虽搞得自己遍体是伤，但如开头所言，我充实了自己，觉得这一天过得非常有意义。特别是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诉别人：古天乐的黑不算什么，我一天就晒成了。而包拯的黑，我只需两天，只是我已无力体验了。